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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昨日见母妃和母后谈论亲事,她有些着急忙慌,昨晚一宿都没睡踏实。
贾珩点了点头,见着忽而满腹心事,神色暗然的咸宁公主,转眸看着林林总总的点心以及稀粥,道:“殿下用过早膳了吧?”
如果没有猜错,这可能是咸宁公主的早膳,给自己端了过来。
咸宁公主清丽玉容上现着怅然,说道:“没什么胃口。”
“不妨……一起用些?”贾珩犹豫了下,以一种近乎自己能听到的低微音量说道。
咸宁公主却愣在原地,凝眸看向少年,眉眼弯弯,轻笑道:“好呀,那我喝一碗粥罢。”
彼时,女官以及宫女早已在门口站着,防止有人往里窥伺。
贾珩拿起快子,问道:“殿下眉头不展,似有心事?”
咸宁公主拿起汤匙,轻轻舀着粥碗里的稀粥,轻声道:“许是年岁大了,烦心事就多一些,先生呢?”
贾珩笑了笑道:“以往孩童时,无忧无虑一些,一长大,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从昨天看,咸宁公主想做女将军这等“不切实际”的梦,可见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许是未必安于嫁人、相夫教子的既定命运轨迹。
否则还能因着何事?总不能是亲戚来了。
咸宁公主品着“不能由着性子来”,颦了颦眉,忽地看向贾珩,轻笑道:“先生年岁好像还没我大,感慨比我还多吗?”
说来也奇,为何她总是下意识忘了这少年的年纪,而且他与姑姑,怎么就……
还有那天,地毯上的那东西……
贾珩却不知咸宁公主的胡思乱想,问道:“还不知殿下今年芳龄?”
“过了二月这个生儿,也是十八了,先生好像刚满十六罢。”咸宁公主笑了笑道。
如以年齿而论,许眼前少年还要唤她一声姐姐。
贾珩拿着快子,夹起一个蟹黄包,道:“我虚岁大,大殿下一岁。”
咸宁公主:“……”
不过,也看出眼前之人不太讨论年龄问题,拿起汤匙,轻轻喝了一口稀粥,也不再多言。
或者说纵有心事,也不知从何提起。
两个人默默用完早饭。
见贾珩放下快子,咸宁公主将手中手帕递了过去,笑道:“先生,擦擦吧。”
“有的。”贾珩却并未接,而是拿起一方手帕,道:“殿下,我先去军机值房,多谢殿下招待。”
“先生去罢。”咸宁公主连忙放下汤匙,拿起手中手帕擦了擦嘴,轻声道。
目送着贾珩离去,咸宁公主看着碗碟杯快,默然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在军机处呆至半晌,然后离了宫苑,返回宁国府。
近晌时分,贾珩刚刚在厅中落座,晴雯进得厅中,道:“公子,琏二奶奶过来了。”
“这就过去。”贾珩点了点头,向着后院而去。
此刻,后院中,凤姐正与秦可卿叙着话,见着贾珩,问道:“珩兄弟,昨晚怎么没回来?让弟妹夜里倒是没少担心。”
贾珩看向秦可卿,对上一双盈盈如水的目光,道:“昨夜值宿军机,就没回来。”
他之前和秦可卿说过的。
秦可卿点了点头,也没说其他,问道:“夫君,凤嫂子问的那桩事,有了眉目吧?”
凤姐闻言,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贾珩。
贾珩点头道:“凤嫂子收拾一番,随我去内缉事厂见见琏二哥。”
凤姐应了一声,然后唤上平儿,乘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马车中装了一些酒菜、衣物之类。
内缉事厂的衙堂就在皇城墙根儿一座不起眼小巷,官衙门口有着番役、卫士把守警戒,许是受着身后衙门影响,神情阴狠,目光凶戾。
马车辚辚转动,倏然大停在门口,贾珩这时在锦衣府扈从下下了马,在正门看守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太监,见得端坐马上的蟒服少年,近得前来,尖着嗓子,问候道:“这位大人可是贾大人?”
贾珩点了点头,道:“本官进去见见贾赦父子。”
“果然是贾大人,公公先前就有交待,还请里面来。”那内监脸颊肤色略有些黑,满脸横肉,长着一双三角眼,略有些凶,只是此刻脸上陪着笑,伸手相邀。
贾珩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近前两步,说道:“凤嫂子,下来吧。”
不多时,帘子挑动,着兰底白花袄子,不施粉黛的凤姐被平儿从马车车厢中搀扶着下,立在实地,抬眸望着衙门上匾额上,以及一队队如狼似虎的番子、厂卫,对上那领头的胖太监了,心头就是一突儿。
这等虎狼之地,她这些天也隐隐听旺儿说过,官衙上都有冤魂嚎哭。
事实上,自大汉太祖彷前明,设锦衣府,太宗设内厂,太宗年间每一次兴大狱,内厂都多是主力,锦衣府反而是协助办桉。
而大明宫内相戴权,除未内侍省内侍,另有一职衔就是「钦差内缉事厂提督太监」。
似感受到凤姐的一些恐惧情绪,平儿宽慰道:“奶奶,珩大爷等着咱们呢。”
闻听贾珩之命,凤姐不由转过丹凤眼看了一眼贾珩,说来也奇,心头不自觉有了几分底气。
“贾大人,请。”那太监再次相邀着。
贾珩与凤姐、平儿连同几个嬷嬷,一同进了内缉事厂衙门,进入西偏厅。
“贾大人,人犯已提至西厅狱房,就等明日启程。”内监笑了笑,转而迅速沉下脸吩咐着一个番子道:“去,将人犯带来。”
贾珩落座下来,问道:“这次是内卫押送吧?”
“钦犯都是内卫押送,既为大人族人,可向厂公说,交由锦衣府卫士南下,也未尝不可。”内监笑道。
“既为族人,当需避嫌才是。”贾珩澹澹说着。
胖内监拱手笑道:“大人光明磊落,小的佩服。”
二人说话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囚服,带着手镣脚镣的青年,在四个番子的看守下,来到偏厅。
仅仅才没两天,贾琏神采全无,脸颊凹陷,这时抬头一见凤姐,似有些不敢相认,愣怔半天,开口唤道:“凤儿?”
凤姐如遭雷殛,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贾琏,这次眼泪倒没有夺眶而出,而是面色苍白。
贾珩看着夫妻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一幕,暗暗摇了摇头,道:“凤嫂子,你们在这儿叙话。”
说着,就唤着平儿以及嬷嬷。
那胖太监也向一众内卫使了个眼色,然后退出偏厅,将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然而这时,贾琏快行几步,带着镣铐的哗啦啦声,向着凤姐所在方向扑去,然后错开张嘴欲言的凤姐,扑到贾珩跟前儿,哭道:“珩兄弟,救我,救救我啊,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奉父命行事……”
说话间,已经抱住了贾珩的腿,死死不撒手。
流放贵州,遇赦不赦,不,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自救!
凤姐愣在原地,丹凤眼眨了眨,一时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得将稍稍伸起的手……偷偷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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