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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无明月,太寅一路疾飞。
晚风猎猎,吹不散他心中的不安。
这种不安,与其说是来自于姜望的杀意。倒不如说,是因为项北那坦荡的眼神。
他太寅问心有愧!
项北的日子并不好过,旁人不知,他作为项北的朋友,不会不知。
虽则有项龙骧的遗命,项北为项氏未来之主,项家上下无人敢公开违逆。
但项龙骧毕竟是已经死了。
再怎么真君盖世、威压天下,终究人死如灯灭。
一个死人的威严,能够笼罩多久?
项北若不能迅速表现出盖压同代的能力,项家的大权,他拿不稳。
这一点,甚至不为任何人的意志所转移。
因为选择项北,本身就意味着项氏选择了漫长的蛰伏期。
再怎么天骄盖世,也是需要时间来成长的!
可是已经站在巅峰多年的项家,早已经吃得满嘴流油的、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有多少人甘愿割肉蛰伏?
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现在就能体现出强大实力、能够保障他们利益的家主,而不论那个人是否为项龙骧所认可。
之所以现在风平浪静,只是因为项龙骧余威犹在……但终会散去的。
山海境作为楚地最富盛名的秘境之一,又与极具传奇色彩的凰唯真有关。每一次开启,从来都是楚地上下热议的话题。
项北一无所获地离场,而且很可能是最早出局的那一组,毫无疑问说明了失败。
而这一次的失败,说不定就会将他击落谷底。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太寅仍然厚颜拿了那一颗元魄丹。
他不知道项北要为此付出很多努力,甚至于可能要低下骄傲的头颅,跟人服软求情吗?
他太知道!
因为这样的处境,他在太氏早已经历过。
可他还是拿了。
他可以说自己别无选择。
但项北在那里横戟独坐,坦然,坦荡,承担所有,却对自己的困境只字不提。
他怎么拿这话宽慰自己?
他连夜告辞,仓皇离开楚境,固然是在警惕姜望,又何尝不是在逃避那种不安呢?
疚念如野草,疯狂滋长不能宁。
他对自己愤怒,对这个世道愤怒,对那些家族里的老顽固、对朝野上下那些窃据高位却无能的人……满怀愤怒!
人总要有所割舍的,是吗?
疾飞不停,掠过山影树影。
苍茫的夜色只有无尽迷思,而不肯给予一个答案。
忽有一声,似剑而吟。起于荒野,鸣于长夜——
“请留步!”
不见剑气,但有杀气。
声落如剑横。
太寅悚然一惊!
五府共颤,凭空右挪数丈,脚步顿在空中,翻手握住一个阵盘,目视前方。
其时长夜无月,天地暗沉。
有险峰一竖,立于天地间。
险峰之巅独坐一人,身形似剑而直。
竟如山巅之巅。
此人剑眉,薄唇,面容冷峻,玉冠束发。
左手握持着剑鞘,剑鞘插进山石里。
这剑鞘好像贯穿了整座山,他的手好像扼着你的咽喉。
他就那样看过来,无穷无尽的杀意,都沉没在古井一般的眸子里。
你看得到平静,更看得到冷酷。
太寅确定,他跟此人并无仇怨,可这个人的杀气……也太浓烈!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遥应星楼,聚起了逆四象混元劲。
“戒备什么?”独坐山巅的人又道:“我要杀你,不过一剑。”
这句话无疑是让人愤怒的。
话里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完全不给他这个夏国天骄面子。
但眼前这人……
太寅是认识的。
比这种轻蔑更让人愤怒的,是在自己虚弱的此刻,对方这句话或许真的是事实。
他握着手里仅剩的阵盘,终是压制了傲气,将所有的不满都暂时咽下,只道:“你要杀我太寅?南斗殿知道这事吗?”
山巅上坐着的那人笑了:“刈麦割草,南斗殿有什么必要知道?”
太寅并不为自己被比作杂草而动怒,只是认真地道:“太氏一定会知道,当然南斗殿也一定会知道。”
山巅上的人沉默片刻,忽地摇了摇头:“看来你在山海境里被吓得不轻。如今锐意尽失,已经废掉了!”
太寅在这个时候,反倒从容了许多,对方只要不发疯,没有叛出南斗殿的想法,就不会在这时候杀他。
当然劲力仍未撤去,阵盘也仍在手中,只道:“好为人师者众,能为人师者寡。等我盖棺的时候,你再来给我定论不迟。当然,刚极易折,到时候或许是我去给你定论,也是说不定。”
“很好。”山巅上的男子笑了笑,杀气愈敛,但给人的感觉却愈危险:“你这副察言观色的本事,愈发让我觉得,我没有找错人。”
“哦?你易胜锋今夜,是特意来找我?”太寅微微扬头,终于把握到了一点主动:“我可不记得,我们有什么交情。”
何止是没有交情?
南斗殿作为南域顶级宗门,其宗门驻地,就在理国正西方。
双方好像没什么瓜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渊源。
历史上夏国势大的时候,东征西讨,周边哪个国家没打过。而若非南斗殿这样的大宗支持,理国何以能酣睡于卧虎之侧?
真要论起来,他太寅和易胜锋,应当是矛盾重重才是。
对于太寅的试探,易胜锋不置可否,只说道:“今夜来找你,是有一事相询。”
太寅看了看他。
那意思是——
这是有事相询的态度?
易胜锋却好像根本也看不出来他的不满,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只自顾自地继续问道:“你现在离场,可在山海境里与姜望交过手?”
太寅反问道:“交过手如何?没交过手又如何?”
“看来是交过手了,甚至,你就是被他淘汰的。”易胜锋瞧着他,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笃定,然后道:“我素知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判断。跟我说说吧,姜望现在的实力……如何?”
“我如果说我不知道呢?”太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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