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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却是先喜后忧!”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一怔,陈宫亦面露诧异的问道:“州牧何出此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王政正色道:“昔日高帝汇合诸侯,共击项王,不正因其锋芒毕露,惹人忌惮太过么?”

“要知到枪打出头鸟...哦不..”意识到这句话放在这里未必通俗,便难易懂,王政想了想改口道:“出头的椽子最先烂,有时候脱颖而出,不若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

这个词语陈宫默默,若有所思了会,再抬头看向时王政,已是目露欣赏:“将军如此年纪竟已有收放之虑,当真叫宫佩服。”

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起码能证明并没有因为如今的功业而生出骄矜,单这点而言,已是殊为难得。

“清谈之时,不必口称官职,”王政笑道:“无论先生还是温侯,今日之前我都不曾见过面,却是神交已久,今日先生当面,让我得见英才,真是幸甚幸甚。”

“英才?”陈宫摇了摇头:“宫以诚心相待州牧,州牧何必出言调侃?”

“宫与温侯败与曹操之手,狼狈而至徐州,幸得州牧许以梧县,方在如今尚有片瓦遮头,”说到这里,陈宫自嘲地笑了笑:“败军之将,何足言勇,遑论英才乎?”

“先生何出此言?”王政闻言自要劝慰:“胜败乃兵家常事,雄才大略如高帝者,亦有白登之围,岂可以一时而论?”

“况且兖州之战,政亦有耳闻,乃是忽降蝗灾所至,先生和温侯的失利,可谓非战之罪。”

“哦?”

陈宫闻言抬头看去,第一个顾虑打消后,他却又生出第二个,却是怕王政因前番之摆而小觑于他,端详了半天,见王政神情肃穆,言辞恳切,似非出于敷衍,心中登时一送,又看了王政一会,忽然道:“宫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先生请说。”

“州牧可有志向?”

这一句问来的没头没脑,叫人不解其意。王政诧异地看了陈宫一言,不知对方此问出于何等目的,沉吟了会,方才笑了笑道:“昔日伏波将军曾言,大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何况政乎?”

这是说男人生来该有志向,落魄的时候应当更加坚定,年老的时候应当越发豪壮,何况他王政如今正是年少得意时,自然更不会例外。

陈宫点了点头:“恕宫冒昧,不知州牧之志何如?”

王政看了眼陈宫,沉声道:“今政既为徐州州牧,自是上求抚境,下愿安民。”

“此太平之志也。”陈宫大摇其头:“州牧身逢乱世,志略应不在此。”

“哦?”王政听到这话,侧目过去,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那乱世之志,又当如何?”

迎着王政灼然明朗的目光,骤然间陈宫只觉一股股的酒劲儿往上翻腾,随之而来的更有猛烈的豪情奋勇。

他先不回答,先环顾席上众人,突的拍案而起,随后拱手道:“此次东来,先后见徐州诸公,无不一时之俊彦,公虽不才,亦是惺惺相惜。”

然后慷慨说道:“昔日,文帝见李广时曾有生不逢时之语,‘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以宫之间,逢此乱世,乃天下庸碌者之不幸,却是吾等之大幸也!”

又望向王政:“州牧以为然否?”

王政默然了会,打量了此时兴致勃发的陈宫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他此时想到了很多。

陈宫所言,若是落入那些自负才学,又有雄心壮志者的眼中,必是心有戚戚。

可他话中的“庸碌者”却又让王政感慨万千。

自家若无系统之助,先知之能,单凭本身的心智、能力,放在这样的大争之世,又哪里有他施展抱负的机会呢?

甚至恐怕不要说施展抱负了,每日里挣扎求存之下,又哪里有什么抱负可言?

对于陈宫这类有才、有家世的人物而言,自然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可对于大部分天下的百姓而言...

却是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现今天下的局势,比楚汉相争时还要混乱。”陈宫却没有注意到王政此时的心态复杂,依旧侃侃而谈道,“要逢上太平盛世,即便像州牧这样的英雄,怕也没有用武的地方。而今海内汹汹,却正是英雄奋起,豪杰分争的时候。”

说到这里,陈宫凝视着王政,一字一顿地问道:“请问州牧,是只图徐州一地,抑或是效仿高帝,光武,心存天下,志在八荒,欲建彪炳千秋之功乎?”

听到这里,王政愈发疑窦丛生。

陈宫这...实在是交浅言深吧?

他不知对方此问居心何在,更不知到底是陈宫本人的意思,还是出于吕布的授意,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回答,又该如何回答。

徐方敏锐地看到这一点,在旁插口代替他问道:‘公台先生,若只图安居徐州,当如何,欲效仿高帝,光武,又当如何?”

“州牧麾下,文武济济,若只图安居徐州,无非待价而沽,无需费言。”陈宫道:“如果州牧有效仿高帝,光武的志向...“

“宫自当倾力助之,先促成州牧与温侯的联手!“

“方今天下诸侯,互相争雄;今州牧欲与温侯结亲,诸侯保无有嫉妒者乎?”陈宫笑道:“若复远择吉期,或竟乘我良辰,伏兵半路以夺之,如之奈何?”

“如今温侯令宫前来,便是告知州牧,已许下这门亲事。”陈宫道:“州牧自可尽快备下聘礼,宫回返梧县后,当立刻劝说温侯,趁此诸侯未知之时,即可送女到下邳,另居别馆,然后择吉成亲,万无一失也!”

王政和徐方对望了一眼,徐方又问:“然后呢?”

“州牧如今已得徐州,依宫之见,自当开江东之路也!”陈宫正色道:“温侯为州牧驻守北面,镇之以静,州牧自可由下邳而入江东,跃马渡江,长驱直入,袁公路者,冢中枯骨尔,以州牧英武,一战可定!”

“徐州、扬州两地连成一片,再拥长江天险,已是进退自如!”

“进可逐鹿中原,混一宇内,退亦可保半壁江山,封侯称王,敢问州牧,意下如何?”

陈宫深思熟虑后的长篇大论,有理有据,不乏鼓动的言辞,颇动人心。说完了,他也不回座,长揖到底,静待王政回答。

王政凝视着对方的双眼好一会儿,对方眸中的野心和壮志做不得伪。

不过在自家面前这般表露心迹算什么?而且这好像是有点“劝进”的意思啊?

什么情况,便是我和吕布结亲,你这表态也有点过了吧?

沉吟了好一会,王政突然笑了起来。

不管对方是何居心,姑且随机应变,先配合对方把这门亲事尽快定下来再说。

他拍案而起,纵声长吟:“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先生之言,甚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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