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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道:“若如此,岂不是……栖霞要聚集许多英才?”
张安世嘿嘿一笑,心里却想,这只是表面上的。
他还埋了一条暗线,官校学堂,顾名思义,是培养锦衣卫亲军的地方。
既是缇骑,那么荒野求生,懂一些医术,解剖尸体,懂一些午作的知识,这合理吧?
作为亲军,学一下财会,方便查一下逆贼赃官们的账簿,这也合理吧?
除此之外,个人还需要有一定的生存能力,熟悉火器、刀剑、骑术,这也很合理吧?
至于其他的杂学,毕竟缇骑要干的事,本来就很杂,什么炼金,什么工学,学习这些,显然也是理所当然。
张安世的打算是,打着官校学堂的名义,弄出一个全科的大学堂出来,让这些知识,在一群新的读书人之中进行普及。
可是……单靠你去推销这些东西,显然是无用的。
因为你想让人跟着你学,首先你得考虑到的是,他们能得到什么。
那些作文章的读书人,一辈子都放在作四书五经上,是因为四书五经有多吸引力吗?
亦或者是孔圣人他老人家,天生丽质,人见人爱?
错了,原因无他,因为……他真的能让你成为人上人,能让你做官。
接下来,张安世就是要强化这种吸引力,促使更多的人才,往官校学堂想要塑造的人才方向去发展。
那么……未来就得提升锦衣卫亲军地位,给予他们更多的优待,当然,主要还是那些官校学堂毕业的人优待,才是张安世要干的事。
这些人地位越高,生活越优握,建功封侯的机会越大,他张安世还怕没人学这个?
到时,不但是亲军之中人才济济,天下还会出现许许多多考不中官校学堂,却又学了一身各种本领的人,有的人可能不得已从医,有的人可能不得不去做账房,也有的人……可能转行去做捕快,更有午作、匠人、炼金之类的事,人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总能找到自己的出路。
这是千金买骨,也是阳谋,赌的就是这大明的的父母爹娘们和后世的父母爹娘们一样,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卷。
他们不喜欢自己卷,还喜欢带着一家子卷,不卷不是人,卷了才是人上人。
只是这些,张安世却是不能给朱棣说的。
朱棣听罢,打起精神,看着张安世,道:“若是许多人都有意愿,这锦衣卫每年招募的人毕竟有限……”
张安世立即道:“陛下,臣以为……锦衣卫亲军,只怕未来人数还要增加不少。”
说到这里,张安世压低声音:“臣以为,陛下未来施展宏图大志,只怕需要在四海之内,都布置耳目和缇骑。不说其他,就说安南,以及暹罗、倭国等地,难道不需有人刺探吗?还有瓦剌、鞑靼,有那西方的诸多汗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时候,这些人的作用,甚至可能比得上百万大军。”
朱棣眸光越发明亮起来,点了点头道:“朕明白张卿的意思了,不错,这鞑靼的余孽们,对我大明危害极大,区区鞑靼,都可如此,朕为何……却还放不开手脚呢,只怕当下这些锦衣卫……未必能用的上。”
张安世信心满满地道:“其实这个容易,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以制定出一个章程来,譬如设置关外和西洋等地的津贴,根据其危险程度和环境的不同,给予不同的俸禄。除此之外,还可设一条铁律,譬如……但想晋升总旗以上官爵者,都需有三年在大漠或者西洋的历练,银子给了,前程也给了,何况,虽说有危险,且也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必然会有人动心。”
朱棣道:“这个你来拟,总而言之,这亲军的规矩,你来定便是。”
张安世觉得此时自己有需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心情,便道:“陛下如此信重,臣实在感激涕……”
朱棣立马像驱苍蝇一般的摆手道:“好啦,好啦,休要说这些没用的话,也亏得你这商行给朕挣了不少银子,才养得起亲军。如若不然,又要加俸,又要学堂,还要扩编人员,这不是要了朕的老命吗?”
张安世笑了笑道:“陛下啊,舍得花银子,才能挣更多的银子。”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朱棣鼓了鼓眼睛道:“可他娘的花的又不是你的银子。”
张安世委屈地道:“臣倒是愿意为陛下分忧啊,可臣不敢啊!”
这也是实话,什么是天子亲军,这就得是宫中养着的,不然你张安世还想造反吗?
朱棣被张安世逗笑了,道:“不要抱怨,朕也只是戏言而已。”
只是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收敛起来,道:“那姓周的……审得如何了?”
张安世郑重其事起来:“陛下,还在秘密审问,臣只命陈礼一人去审,其余之人……都屏退了,所以进度会慢一些。”
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种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礼此人……朕看倒还算精干。”
张安世道:“是,此人忠厚。”
有时候,张安世不需夸奖太多,忠厚二字其实就足够了。
尤其是锦衣卫这种关键要害的所在,一个人若是天子不放心,那么即便再有才能,都是假的。
朱棣点头。
“还有一事。”张安世道:“纪纲希望见陛下一面。”
朱棣皱眉道:“纪纲还没有开审吗?”
张安世道:“也是一样,臣不敢让其他人来审,此人牵涉太大了,只让他自己写供状,即便是这些供状,也决不允许旁人去查看,只能经臣一人的手,可他一直喊着要见陛下不可……”
朱棣再次点头,显得很满意。
纪纲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甚至朱棣的许多事,都不能确保这个人是否知情,一旦牵涉的人太多,这些阴私一旦传出,对于宫中而言,必是大为不利。
张安世宁愿放弃赶紧审出结果来的功劳,在这件事上也保持着小心翼翼,是对的。
朱棣沉吟片刻,便道:“他要见,那过两日,朕便去见一见吧,这个人……朕终是要亲审的,不能假手于人。”
张安世道:“臣也是这样的想法,唯有如此,才可保万无一失。”
朱棣忍不住叹道:“是该有个了断了。”
朱棣目光幽幽,似乎想起了许多的前事。
随即抬头道:“你也随朕一道去,只安排朕与你。”
张安世尴尬地道:“要不,臣就不作陪了。”
张安世深信,朱棣和纪纲之前,肯定有许多秘密,这些都可能托出来,他若是跟着听了去,而且还是当着人家的面去听,终究不稳妥。
朱棣一眼就看穿了张安世的心思,瞪他一眼道:“无碍,朕光明正大。”
……
三日之后。
栖霞大狱。
南镇抚司虽已掌诏狱,可显然张安世的想法是,将诏狱搬迁至栖霞来。
理由是内城的诏狱太小,栖霞这边建一处新的诏狱,功能齐全。
而当初这内千户所的大狱,便成了临时的诏狱。
此时,朱棣高大的身姿,徐步进入了一个囚室。
张安世尾随而入,屏退诸人。
这囚室之中,正有人戴着手镣和脚镣,一见到朱棣,立即大为激动,以至于手脚上的镣铐开始哐当作响。
此人正是纪纲!
纪纲蓬头垢面,整个人狼狈极了,此时匍匐在地,嚎哭着道:“陛下……陛下……往日的恩情,难道您忘了吗?当初东昌之战,陛下操劳过度,急火攻心,于是便秘……是臣……”
朱棣突的回头看一眼张安世,道:“你先出去一炷香时间,过了一炷香再来。”
张安世:“……”
张安世没有多话,立即灰熘熘地出去了,却在外头捱了足足两炷香时间,才又回到了囚室。
囚室里早已摆好了桌椅,也泡上了一盏茶。
此时,朱棣端着茶盏,却没有喝茶,他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纪纲道:“朕万万没想到,你竟丧心病狂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些罪状,难道都冤枉了你?可恨的是,你竟早已金蝉脱壳,将你的家小,早早藏匿起来。你的那些党羽……到底搬走了你多少银子?”
纪纲只是叩首:“陛下,看在往日臣有苦劳,请陛下别再追问了,至臣这里,就请格外开恩,不要再过问了。”
他声泪俱下,哪里还有当初不可一世的模样。
朱棣目光更是冰冷,道:“看来到了现在,你还是死不悔改吗?”
迎着朱棣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纪纲打了个冷颤,像是强忍着恐惧,依旧道:“他们早已远走高飞了,现在就算是臣实言相告,只怕……陛下也是鞭长莫及。”
这句鞭长莫及,很值得玩味。
这显然是连朱棣也无法管到的地方。
朱棣听罢,心里大失所望。
张安世却冷声道:“是吗?只是……纪纲,你还记得那郑书吏吗?”
郑书吏……
纪纲错愕地抬头看向张安世,眼里的童孔收缩。
这位郑书吏,可以说是锦衣卫中不起眼的人,甚至在平时的时候,纪纲都表现出对其他书吏的信任,而对郑书吏,表现得十分冷漠。
可哪里想到,张安世的进展竟如此之快。
纪纲粗重的呼吸着,在这里关了几日,他无时无刻不处在各种自我怀疑之中。
现在张安世提了郑书吏三字,让他心理防线,再也按捺不住地开始动摇了。
朱棣也显然捕捉到了纪纲的这一丝情绪变化,立即步步紧逼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欺瞒?纪纲,你也不想想,你至今日这个地步,难道还不够咎由自取吗?说吧,再不说,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朕的手段!”
对待别人,朱棣尚可以表现得冷静,可面对这个当初信任的纪纲,朱棣有一种智商被纪纲侮辱的羞愤感。
看着朱棣暴跳如雷的样子,纪纲似乎对于朱棣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于是他期期艾艾地道:“有……有一大批财货……还有……一些东西,确实是郑书吏经手,罪臣,罪臣……万死之罪。”
朱棣道:“往何处去了?”
纪纲随即道出了三个字:“喜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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