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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了一下,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可其实到头来最恨的,却是我自己怎么竟不生而为男人。若我是个男人有多好,就不会受那么多欺负,你又怎还敢那样嘲笑我?”
——若她是个男人,所有那些屈辱是不是都不会存在?所有那些困难,是不是都不值一提?
沈凤鸣答不出来。“你还是休息吧,先不要多说了,哪日精神好些,再慢慢说。”他见她言语反常,不无担心。
可娄千杉却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仍然这样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要,我还要说。”就好像害怕过了今日,出了这个房间的门,回到还有旁人在的世界里,自己与沈凤鸣,或许又不再是今日这样的关系,而恢复到往日的身份,往日的立场。“我有好多话要说。”
“那好。”沈凤鸣只得道,“我听你说,你不要急。”
娄千杉才宁静下来。
“那年我十二岁,我爹死了。”她抬眼望着屋顶,先惨惨然笑了一笑。
“我们其实好好的在山里走路的,忽然后面上来一批人,对我们前面的另一批人围堵追杀。我们只是无关的两个路人,却竟这样受了牵连——我爹被那些杀手当作前面那伙人的同党杀死了。
“我只是个小女孩,他们也许才发现杀错了人,就把我送下了山,帮我葬了父亲,还跟我说对不起。那真是这世上最荒唐的一句‘对不起’——我爹被他们杀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可他们只留了一句‘对不起’。
“我在跟着他们下山的路上,偷听到他们是黑竹会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黑竹会。他们走后,我孤零零地走了两天,饿倒在路边,被我后来的师父救了。”
娄千杉说到这里,面无表情,以至于沈凤鸣无论如何也听不出来,那所谓的“师父”,原来竟会是她后来一切变化的罪魁祸首。
“我师父——他是个武功很高强的人,”娄千杉依旧不带一分起伏地道。“他那时候很照顾我,对我很好,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就说收我为徒,要我跟着他。我当然很高兴,就答应了。我现在的武功,全是跟他学的,不过当然,一直不是他的对手。”
沈凤鸣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她这次身中的那许多“阴阳易位”之伤,心头一拎,虽未说话,却也警觉起来。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强暴了我。”娄千杉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连半分过渡都没有,半分铺垫都没有,突突然然就是这么一句,就如要将什么美好的事物那样血淋淋地撕开,把那残酷的现实就这样全无征兆地铺陈在人面前。她语气何等平淡,可沈凤鸣毫无防备之下,听闻这句话,手竟轻轻颤了颤。
——于那时候的娄千杉来说,这一切的突然,也不会亚于今日这种叙述吧。她所遭受的痛苦,又岂是言语可以传达。
沈凤鸣有点想开口制止她说下去,可又觉得,或许她憋得太久太久,非说不可。
“我做梦都想不到,师父会这样待我。不论我如何反抗、挣扎,都没有用。他还说,他垂涎我已久了。他早想得到我了。哼,他就是这么说的。”
娄千杉说着,嘴角竟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可那得意却何其虚伪,得意着,眼角的泪却便这样流了下来。
沈凤鸣终于有些按捺不住,道:“你……先不要说了。休息一下吧。”
娄千杉根本如同未闻,一手拉着他,一边却还是说了下去。
“那年我十四岁。”她轻轻地道。“嗯,十四岁,就是……五年前。自那天之后,他就时时来找我。我那时心里好怕,也好恨,却也没有办法。我虚与委蛇了好久,终于在一年后寻到机会,在他饮食中下毒,又趁机在他必经之路上埋了暗器,趁他中毒、受伤之际,一鼓作气地将他杀死,算是给自己报了仇。那一日我可高兴了。虽然我清白早丧在他手,可是我毕竟杀死了这罪魁祸首,自此以后,至少算是了结一桩恨事,剩下的也便只有一件事了——给我爹报仇。
“我武功已有小成,就扮作男装入了这江湖。之前也已打听过了黑竹会的来龙去脉,我便决意混入黑竹会中,伺机找到凶手给我爹报仇。果然很快就给我找到了当年那几个凶手,而他们却都没认出我来。我趁着他们后来去执行任务,跟踪而去,借人之手将他们一一除去。只有一个人在临死时认出了我,他跟我说,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他只是受人之托,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杀死我父亲之事,好像并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样仅是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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