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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与你说了。”她忽没来由丢下一句,甩手回身就走。
“刺刺!”君黎已见她面色古怪,只怕她真气走了,下意识手向她腕上一抓,将她一个人儿抓了回来。
“干什么?”刺刺不虞他的这一抓,猛然回头,表情还气鼓鼓的,可目光这样一对,她心反却莫名地跳了一跳。
“那……”君黎原还想再解释两句,却也忽直视到她被那光芒照得这般明亮的脸,言辞变得一钝,什么话都哑住了。
那光芒是他身后正散发着最后火焰的落阳。他沉默的注视令这一刹那变得极静,静得连他们的呼吸都一瞬间像要停止。他只看到这片天空和她的面孔都红得像在流火,那整个城池——除她以外的整个世界——都好像变成了一片灰蓝的虚无。
他这样握着她的腕,第一次知道她的脉搏也会跳得这么快,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没感到半丝往日的惶恐,反而涌出股难以描摹的欢喜。一股热望从他心底里胡乱狂奔出来,仿佛一瞬就要吞噬浸透他这颗沉冷已久的心。
可是多么不合时宜——在这样的时候,脑中竟偏偏清晰浮起了几行字。他一时还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只是记得那黑沉沉的笔迹,那压着他,让他无法释放自己内心的笔迹。是了,是单疾泉那一封信。那一句话。
“只盼你照看相护之际,亦知以礼相守”。这一句话平平无奇的话语,像是股冰冷冷的气氛霎时扑灭了所有那些热切。眼前像是暗了一暗,一切都模糊下去了,就连这傍晚阵阵的微风也都像化作了那沉甸甸的“以礼相守”四个字,一阵一阵向他扑来。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太阳都沉落了,将这最火热的白天毫不犹豫地交给了那个墨沉沉的夜,一如他的心也同样重新落入沉寂。他甚至一刹那就想不起自己适才一瞬间那些纷纷乱乱的念头究竟是要干什么,可无论是要干什么,都已不复存在——也不该存在的。
就连握住她手腕的手,也是该放开的。他松开五指,那腕上青白的指印旋即消退而去,才露出那一只青色的、她从不曾褪下的草镯。
刺刺也缓过神来,揉着自己其实并不疼痛的手腕,转开了眼睛。
她不再吵闹,他也不再解释。往回走的路上,两人都未再说一句话,像是都不知道要怎样遗忘那个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什么都没有解决的短短片刻。君黎默默然将她送回了夏府,一个人默默然回了客栈,也没吃什么晚饭,只回房将单疾泉那一封信翻了出来,坐下,重新细细读着。
他读了三遍,读到无法再读,整颗心都在发颤。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而竟要依靠这一封信?若没有这一封信,今日的一切,又是如何?
他将信紧紧捏在手心,可竟连责骂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道是否该感到绝望,因为他几乎清楚地知道若继续如此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三月相伴,积重难返。是自己还是无法自控地贪恋了她给予的轻快与欢喜而忘了保持距离——那时自欺欺人一切不过三个月,却忘了她是那样一团挥也挥不开的热火,足以融化一切最最寒冷的冰霜,他根本抵敌不住啊!
“可你是要孤独一个人的——不能够害她,不能够害这世上的任何人。”他一遍一遍地对自己重复着这一句话,看着镜子里,那个头顶道髻、正襟危坐的自己,到最后却只觉这人竟面目可憎到无以复加。刺刺,如今是不是已经晚了?我是不是已经定要害你伤心?若我是你,也定要恨面前之人怎会软弱至此,竟宁舍你而择那一根道笄相伴终身——可我也希望亘于你我之间的仅仅是这一根道笄而已啊!弃这一根道笄又有何难?纵与天下人为敌亦有何难?可我却究竟敌不过造化、撼不动上苍,就连要反抗,都不知从何抗起!
他想得无法再想,忽狠狠将头上的道笄拔下,向那镜中摔去。他不知还能怎样,真的不知还能怎样。为了这凡心妄念而误人终身,甚至要人陪自己横遭劫难吗?那不知埋伏在何处的命中之劫,怕不会放过胆敢那样快乐的自己——和那胆敢让自己快乐着的她吧!他真希望自己只是个无名无名小卒,小得根本入不了造物的眼,却不知自己究竟在哪一世得罪了神祗,潜心如此,仍未被这冷冷上苍遗忘!
回到夏府的刺刺今晚也有些沉默,这种异于往常的样子自然没逃过陈容容的眼睛,只是夏铮难得今日回来一同晚饭,她也不便说起,直到晚间才往刺刺房里来看她。
“今日怎么回事,君黎惹了你了?”她方进屋便笑问着,“怎么一顿饭上,提也不提他了。”
刺刺才有点恍悟,“哦,不是,我心里想着那剑法,忘记与你们说了。”她虽然解释着,可嘴唇仍不免有些轻微的嘟起。
陈容容笑道:“还想着剑法——这么说今日有心得了?”
“唔……”刺刺看了看她。“君黎哥说,那剑法是要两人同使——是这样吗?”
陈容容坐下。“看来你们已知道了。”
“真是这样……”刺刺说着,可表情却并不兴奋,反有些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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