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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危险。你可知,那宋客曾有个哥哥,就是两岁时独自玩耍,误触兵刃,不幸夭亡。一个小孩子若真被独自关在蛊室里,不可能一次都不误触蛊皿,关默能得活下来,已是万幸,我甚至怀疑——他也许不是天生的哑子。他能听得见,他其实也会说话,只是——发不出声音而已,这其实——更像是因毒而哑。如果他自小遇见毒痛已多,与父亲哭闹亦不得回应,那长大之后遇人追杀竟也不声张,或也就合理,否则就算不会说话,怕也不能这般逆来顺受吧?”
“听起来也有道理……”秋葵喃喃道,“六七岁,应该记事了。”一顿,“若是如此,便是你不与他说,他对这所谓父子之情,也该心中有数。”
“所以就留他自己想想吧。毕竟年月久远了些,不拿关盛、摩失这些人来剥开他的旧伤,怕他都忘了疼。”
“可我还是不懂——你为何要逼他去杀摩失?他就算杀了摩失,也未必表示自此就以心向你了啊。”
“我逼他去杀摩失——但不是真要他杀摩失。你知道他与摩失当年是何交情?这个我也问了。当年他身边还没有关代语,朋友也极少,唯独新来的摩失与他亲近,因为摩失那沙蝎帮的身份与一些秘密,旁人都不好多说,唯有与一个哑巴能多讲几句,是以两个人算是交心,说是知己也不为过,便是摩失离开幻生之后,书信联络也不少。既是知己——知己该当如何?你若想象不出,就想——你我与君黎,也称得上一句‘知己’吧?你的仇人若与你说君黎要杀你,即便他横陈千百理由,你可会信一个字?你的仇人倘要你去杀他,即便他晓以无数利害,你可会真去动手?”
“可我们是如此,未必他们也是如此——你又知道关默是什么样人了?却将他与我相提并论。”
“说对了。我正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人。”
秋葵恍悟过来,“所以你其实是试探他——”
“我虽然已知晓了他许多弱点,却唯有——他的为人,实还不敢称了解。便予他一次机会,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两人走在园心小径,一篷月影正于夜空模糊而现,与门墙昏黄灯笼相映朦胧,树草仿佛都减了清冷却加了柔情。秋葵没再说话,与他慢慢穿过庭院,回到东楼,屋中晚食已备好,沈凤鸣便叫将他的亦送来此间,与秋葵在屋里相对举箸。
正吃得一半,李文仲便来敲门,带了三个仆人小心翼翼将“七方”双琴搬了进来。沈凤鸣一见,不无惊讶,“这么快?”李文仲便道:“秋姑娘的东西,风爷最为上心,紧着催着赶着安了最好的弦,姑娘有暇时便再试一试手,若有什么不妥,记得与我说。”
秋葵虽不明就里,也便道了谢,待几人走了,方起身去看琴身,以手抚弦,一时心中只是万般起伏。
“我还道……”她喃喃道,“还道此番要与‘七方’别过了……”
“只是琴弦毁损,琴身却无大碍。”沈凤鸣走到她身侧,“先吃完了饭,你来试上一试,看这新弦补得如何。”
“可我……”秋葵黯然,“可我……再不能弹奏‘神梦’了。”
“只是不能用出魔音,却无损弹奏。”沈凤鸣很自然地将手搭了她肩,“湘夫人何时对着琴都要发愁?”
秋葵好像没有感觉到般,那手指离开琴弦,与目光一起落于琴身上几个黑色的蚀孔。
琴身的确没有大损,除了——这些因他那晚毒血蚀出的小洞。她那时的确失了神智,可她现在却能清楚记起他是怎样回到自己身边,怎样——艰难地拔出了那把匕首,割断她所有琴弦。
她抚了抚那几个小洞,“我头一次觉得‘七方’残了也是好的。”
她说完这句话才转回头来。沈凤鸣听得一愣,“怎么?”
“‘神梦’四十九魂,‘七方’残损,只余三十九弦,还有十弦,你教我留在心间。”秋葵道,“三十九弦尽断,却总算还有这心间十弦,能留住我的性命,否则——不管是你出手断弦,还是等到我在幻境之斗中力竭受噬,都必落得四十九魂皆散,我早已灰飞烟灭了。”
沈凤鸣怔怔退了一步,“你……知道是我断的弦?”
轮到秋葵笑,“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沈凤鸣面色变得有点讪讪,半空的手只得伸去抓了抓自己面颊,“我还在想该如何与你解释……”
“你不是还与净慧说,我一贯很‘看得开’?”秋葵冷眼。“怎么,这会儿在我面前不说了?”
“这个嘛……”沈凤鸣眼珠一转,换了一副讨好神色,“我的湘夫人与别个女子不同,她心里自有天地,愈是碰到大事,她愈不会乱了方寸,更不会哭哭啼啼的——当然‘看得开’了,你说是不是?”趁着说话,又贴了过来欲要搂她。
这一句话固是令秋葵心中受用许多,不过她还是伸手推了他一推,不肯叫他轻易搂进了怀里。沈凤鸣觉出她两三分犹豫,岂肯就此退却了,口中愈发调笑:“不过——她便有一点不好。大事她都看得开,小事却反喜欢计较,总要与我争个短长,就像这般容我抱她一抱,都不肯依……”
正忸怩推搡间,忽屋外脚步声响,有人用力敲门,“沈教主,沈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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