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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运通畅,是断指再植术能成功的保障!
血液是生命之源。
不过虽然陈庭业看到了血液之后极为兴奋,但周成也没让血液流逝太久,只是在看到血迹之后,就立刻把近心端的动脉用动脉夹给夹闭了。
残留的血液仍流淌了一会儿,形成的微小血泊被周成用吸引器一一吸尽。
转头看了一眼患者的血压,还算平稳,这才缓缓出了一口气。
陈庭业及曾异几个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是在做断肢再植术,虽然作为手外科医生,看到血液后的本能是该兴奋的,但是也不该看这么久。放任血流却不予理会。
“血管缝线。”周成直接问洗手护士要开了已经备好的缝线。
其实取血栓最好的还是有血管外科的专业取栓工具,再不济也好歹来个导管,会更加节约时间。
切开取栓术,虽然便宜,不用导管的钱!
但实则浪费的时间以及麻醉的费用,都不比导管的钱少了。
但是,八医院的黄石南没把这个导管给搞进手术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处理的。
采购新的器械,哪怕是注射器,也要走医院的正规报批流程,由医院统一采购!程序琐碎,虽然也是为了保证质量和其他一些腐败,但也会存在一定程度的限制。
临时采购则是需要分管血管外科的黄石南签字,可能曾异作为骨科的大主任出面,可以让黄石南签字,但周成是肯定做不到如此的。
看着周成切开取出血栓之后,仍要缝合血管才能继续取远端的血栓,杨弋风的眉头就稍稍一皱。
微微摇了摇头。
如今本就争分夺秒,却因为器械的原因,不得不加长手术时间。
不过好在是,杨弋风看到周成吻合血管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工夫,刚刚切开的动脉就被他缝合完毕了。
因为不是全切断,因此只要缝合好部分管状血管壁即可。
打完结,周成把血管往肌肉组织里一塞,竟就不去理会,紧接着再次打开了近端的动脉夹——
手指沿着动脉的走形部位,继续往下用示指(示指即食指,示指是官方用语,因为食指多用于指物)的指腹开始触摸动脉的搏动。
肉眼不是ct也不是x线,没有穿透能力。
因此看不到血栓的具体位置。
其实啊,说起来,动脉切开取栓术,之所以被分类到ii级手术的原因,并不是血栓切开取栓术多么难,反而他很简单,只要是有cta显示了血管内血栓的位置。
对手术解剖学十分熟悉的资深住院医师就能完成。
但之所以保肢术颇为艰难的原因,就是在没有cta的情况下,该怎么让血管再通,这是血管外科目前都亟待解决的事情。
创伤后的动脉多发栓塞,血栓的位置并不固定,如果穿透动脉走形全程去找血栓的话,基本不现实。
目前盲取血栓也就局限于一到两个部位,用导管朝远处取栓,能取出来是命,取不出来就只能截肢。
能有多少工夫,全得看主刀的水平和患者自己的运气!
也就是说,定位困难。
现代医学中,一直最难的并不是操作,而是诊断,诊断就包括了定位和定性。
有时候是定位难,有时候则是定性困难。
因此,陈庭业在看到周成如同是抓泥鳅一样地,再次把桡动脉给掏出来时,他和杨弋风终于是看出来了周成的不对劲之处。
陈庭业自己就是手外科的巨擘,与血管外科的交集颇深,因此可以知晓一丁半点。而杨弋风在血管外科的天赋极佳,曾经不止一次地让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血管外科教授扼腕叹息。
杨弋风入错了行。
看到周成的手法,杨弋风心思攒动。
周成的这动脉切开取栓术,貌似已经不单单是技能了,而可以称为技艺了。
技能,技是技巧,能是能,会这个技巧。
技艺则是艺术。
能够用指腹就能感受出来血栓的位置和动脉的搏动,这里面的难度,有多大,他是最为清楚不过的。
杨弋风如今之所以不敢再上手术台,一是因为心里紧张,二则是因为心里紧张引发的双手颤动。
好的外科医生,手是极为关键的!
在一定程度上,认知,决定了手术的上限,手术量,或者说是锤炼出的手术技巧,则是手术质量的另外一种保证。
若是自己能有周成这一双手,那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可能不会死了?
……
又是一条血栓被周成给掏了出来,暗红色的长条状血凝块,被拉出血管的时候,有一种凝滞感,看起来就相当解压,一整长条,不断不碎,赏心悦目。
非常适合放松心情。
或许是李长宏见识过周成取血栓,因此见怪不怪,可曾异几个人的脸色却相当古怪。
这几乎是极端地显示出了周成的功夫出来。
虽然未曾接触过太多血管外科的取栓,但他们都吃过火锅,火锅里面的鸭血,是常点的。
干鸭血很硬,夹起来都有可能烂掉,更何况是放置凝固的湿鸭血?
ps:(如果很难理解的话,下火锅的时候用筷子夹一下鸭血或者猪血吧!)
周成忙而不乱,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其他人的眼神和表情。
动脉切开取栓术,虽然只是简单的ii级技能,但是他为了把这个技能练好,在模拟的副本里浸淫了一辈子,才达到了完美级,自然是有原因和门道的。
况且也不是教学的时候。
再次缝合完毕后。
周成就又把一支交通动脉内的血栓也给取了出来!
放开近端的动脉夹后,见了血。
缝合之后,继续试探肢体远端的血运。
简单。
然后叫上来了一根注射器,以针头戳了五根手指的指腹。
并不是在用刑,而且患者已然麻醉,等到他恢复感觉的时候,戳破的针孔早已经痊愈。
只见,拇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的血脉尽皆通畅,缓缓渗冒出了点点血迹出来。只是食指的指腹处,仍一片安宁,不见有血出。
至此,周成马上道:“陈教授,示指的固有动脉估计是栓了,先不管了吧,你先处理这只手,我再去对侧取血栓!”
“这个病人的血凝状态估计不蛮好,我切开取栓的这些口子暂时先不闭合,留着吧?”这是建议。
陈庭业立刻点头,这才来得及感慨一声,说:“好的,辛苦周医生你了。”
“我马上开始缝合部分血管床。这个病人的固定的话,到时候采用外固定吧。”陈庭业颇为有点兴奋地道。
长时间缺血的断肢,后缝合血管床,血管床则是肌肉的另外一种称呼,其实也可以叫神经床,都可。
陈庭业作为手外科的医生,在保肢手术的时候,遇到的很大难题就是没有一个顶尖的血管外科的医生来配合。
其实说起来,虽然目前附一的手外科比附二的手外科名气要稍大一些,但发展稍显慢了点,就是没有个好的搭档。
如果附二的血管外科舒教授在附一的话,陈庭业觉得,就邓亮根这个后学而进者,怎么可能追的上来?
陈庭业觉得邓亮根是后学者,并不是给邓亮根冲大,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后辈,而是,邓亮根自己本不是手外科出身的人,仅此而已。
但附一,很早就已经有了手外科这个亚专科的传承。
一个好的团队,若是能搭建起来,那才是最舒服的事情。
陈庭业不可能越过自己医院去附二请血管外科的外援,医院不允许。血管外科也不会允许,舒教授也不会过来。
但是,这是陈庭业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有一个好的血管外科的搭档,断肢再植与保肢,其实会相对变得简单很多,他只需要顾虑和考虑该怎么把手术给做好!
周成没去思考和指点陈庭业的断肢再植的步骤这些,而是径直来到了对侧。
王永劲和曾异两个人立刻去帮忙陈庭业开始后续的手术,李长宏则是带着两个下级来继续给周成做辅助!
李长宏嘴里还说着:“小周,今天又要辛苦你了啊。”
李长宏深知,这个病人本身是没什么身份,但是他的公司不知道为何出面了,不仅是吧陈庭业请来了做会诊手术,估计医院里也是在高度关注这台手术。
只是不明白,为何公司不直接把病人转运去湘南大学附属医院,非要送来八医院。
周成笑笑,没说话。
份内之事,但也的确辛苦,他其实已经有点累了,但还是在继续坚持。
不过让周成颇为欣喜的事情就是,自己现在正在处理的这一侧的血运,似乎要比对侧的血运好一些。所以周成找出了两处动脉血栓之后,血运就立刻变得通畅了起来。
如此一来,周成在短短的四十五分钟时间,就完成了血运通畅这一步。
大功告成。
做完,周成其实就可以下台了。
李长宏也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说:“小周,辛苦了,你先下台休息一阵吧。”
血运通畅,至少是把断肢再植的可能性给保住了。只要血运继续缓缓贯通,那么手术的时间线就可以慢慢拉长,不用太过于担心肢体远端缺血坏死的问题。
给他们留了更多收尾的时间,可一边观摩陈庭业的手术,虽然是辛苦了点,要熬夜。
但学习的时候,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最开始的时候,李长宏为了学习清创,日夜守在病房,就为了等半夜进院的急诊,一边清创一边学习手术解剖。
周成正要缓缓点头,可看到陈庭业那边把尺桡骨临时用克氏针固定后,在做肌腱缝合倒是没问题的,但是。
这肢体的断端正好在关节附近,关节附近,多是肌肉的起止点处,而且肌肉大部分有残缺毁损,因此必须要做起止点的重建。
若是随意地进行缝合,倒是也能够下台,二期做植皮好了。
但是啊。
若是一期的肌肉起止点没有重建好的话,手术后的恢复,是麻烦很大的。
下来前,张正权虽然并没交待什么,但也对他亲口说了,这是张正权哥哥的朋友。
张正权的哥哥,周成不熟悉,但是权子这两个字,也足够些他尽力地份量了。
于是稍稍皱眉后,建议道:“李主任,要不我去帮陈教授忙,换曾主任来这边开始缝合?”
前期的仔细清创,陈庭业已经做得极为完美了,虽然还有修饰之处,但没必要花费那么多工夫。
瑕不掩瑜,这点瑕疵无关紧要,肌肉的缝合与重建,明显更为重要些。
周成的建议并非是贪功,而且之前的血管切开取栓,得到了众人的肯定,曾异抬头看了陈庭业一眼。
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足够的基础,学习陈庭业的主要是思路,现在看了明白,若是能自己动手,大有裨益,因此也颇为意动:“陈教授觉得呢?”
“曾主任过去吧,我们同时开台,手术也好早些结束。”陈庭业自是对曾异有一些了解的。
毕竟作为一方大主任,还是挂了手外科的名,虽然也是揽了脊柱骨折等乱七八糟活儿,但能够做到主任,至少把手术做下台是肯定没问题的。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肢,一些收尾的工作和边角活儿,让曾异来完成,完全不成问题。
于是周成就和曾异换了位置。
而且,陈庭业的手术水平,已经是极为高深的了,速度不慢,周成在对侧取栓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在缝合肌肉和肌腱了。当然,在此期间,他早已经把神经的断端给找了出来,休整完毕,只待缝合了。
神经的缝合,能一期缝合最好不过,但是最晚可以拖两三个月,都没问题,反而可以不急一时半刻。
周成先也只是接过了曾异的助手位置,与王永劲一起拉钩。
不过,周成站定后,却发现,王永劲拉钩的手,已经是偶尔微微有点颤动了,甚至颤动的幅度,在一定程度上都影响到了陈庭业的手术进行。
虽然陈庭业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偶尔看一眼王永劲的手,然后继续手术。
周成看了看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的一点十五。
王永劲已经是退休之后,被返聘入院的,接近七十岁的高龄,熬夜自然不如年轻人了。
便压低声音问:“王老师,您要不要先下台休息一会儿?”
这话陈庭业不好提出来,但是周成讲出来之后,他马上就回应道:“是啊,王主任,您看我,都完全没注意到,您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是该休息一会儿了,换个年轻人过来?”
这台手术上台是十点多开始的,王永劲那时候被叫过来,就已经精神颇为不济。
此刻全靠撑着,听到陈庭业这么说,眼睛稍稍眨了眨,眼神明显有点复杂。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是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也算是八医院叱咤风云一辈子的骨科手术大手。
如今竟然连站台都站不稳,内心也是觉得颇为不是滋味儿的,但王永劲也知道,自己若是继续留在台上,对手术非但没有助益,反而会影响到手术的正常进行。
曾异则是马上喊道:“王耀翔,过去替王主任。”
然后对王永劲说:“王老师,您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上班。这里有我们几个年轻人在,今天实在是辛苦你了。”
语气真挚,是真的为王永劲的身体考虑。
王永劲只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杨教授,那后面辛苦你了啊,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我着实是稍微有点坚持不住了。”
陈庭业立刻说:“王主任言重了,您是宝刀未老,老当益壮,我这把身子骨,六十岁还能不能上手术台,都不一定。”
这是实话,外科医生,其实就是一个出卖身体的活儿。
四十岁到六十岁之间,是黄金年龄,过了这个年龄段,估计就已经是体力透支了。真像王永劲六十七八还在手术台上活跃的,不多。
至少湘南大学附属医院里的那些教授,早就只坐门诊了。
王永劲就默默地下了台,扭着腰,出了手术室。
在门口的时候,他还非常不舍地回头看了手术室里的白炽灯与无影灯一眼,眼神复杂,里面有不舍和无奈。
这曾是他的战场,如今必须地把战场转交给他人。
这是为自己考虑,也是为病人的安全考虑。
……
手术室里,王永劲走后,陈庭业还在说:“曾主任,你们科的王主任啊,是真的身体好啊,这把年纪还能上台?是不是还在带组啊?”
曾异十分愧疚地道:“是啊,陈教授,也不怕您笑话,王老师早就该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只是科室里的人手不够。如今老一辈就只剩下王老师一个人还活跃在科室里了。”
“我们这年轻人接不住,也只能劳累王主任继续撑着了。”
这是玩笑,当然也证明了现在的手术进程比较顺利,否则的话,大家肯定都是一言不发,莫说是王永劲下台了,说话都是简单冷冽。
李长宏则说:“是啊,说起来是我们太过不肖。王主任算起来都是吴教授和黎教授的师兄辈分。”
陈庭业闻言立刻张了张嘴,那王永劲是真的牛啊!
那么老一辈的人物了。
他也知道李长宏嘴里的黎教授恐怕就是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的骨科大主任兼任副院长的那位黎教授了,至于吴教授的话,那肯定是可是他科室里老大了啊。
骨科的老大,老早就不时常上手术了,听说一个月还是半个月才做一台手术。下面一群人在帮他做手术,现在精钻科研和教学。
陈庭业感慨:“那王主任可真的当得起老当益壮啊。”
说这话时,微微为王永劲觉得可怜,这么大年纪,还要在科室里奔波,这可能就是选择不同吧。
若是他以前继续读研究生,留在了附一附二的话,现在也早就徒子徒孙满地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只是个八医院的骨科老主任了。
甚至还可能是他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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