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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侠主帅们纷纷转头望去,却都看得呆了:那祆教圣姑粉面如花,琼鼻似玉,贝齿绽雪,下巴尖俏。一双凤眸含怒、不掩媚态,两瓣朱唇纤细、莹润欲滴。不像红尘佳丽,倒似九霄仙娥!
再细细端详那圣女,只见环髻散乱、霞衣沾灰,看上去不过碧玉年华。蛾眉细密,高颈修白,玉颜失色,深眸凝愁,虽是外邦粉黛,不输中土裙钗!
一时间,群侠主帅们竟看得心荡神摇、如痴如醉,心中已是分不清这二女姿容,究竟孰高孰低。
“哎呦!谁掐我……”倒是肖湛一声痛呼,将众人从失态中惊醒,不禁相顾尴尬。
肖湛偏过头去,却见黎妙兰似笑非笑盯着自己,一只玉手还抵在自己腰间:“好看吗?”
肖湛摇手讪笑:“一般一般,不敌黎少侠万一!在下一直好奇,这祆教圣姑、圣女,近来被传得神乎其神,究竟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果然生得面目狰狞、穷凶极恶!”
“哼!口是心非!男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黎妙兰气鼓鼓地转过身去,却将祆教头目们的面巾、逐一摘下,露出一张张须髯各异的真容。
群侠主帅们,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这群、被摘下面巾的祆教头目脸上,却又是一阵不由自主的惊呼。
“张松岳?张武侯!你竟是祆教妖人!”
“覃掌柜,你不是南市贩茶的皇商么?怎么也堕身妖窟?!”
“李少辰!枉你还曾修圣人之道!不思箪食瓢饮,不念苍生社稷,竟与妖人沆瀣一气,呸!”
“……”
难怪祆教妖人,都要蒙面行事!
原来这月白面巾,竟是他们“无君无父、恣意妄为”的遮羞布!
洛阳城虽大,但官、儒、士、道、释、商各流,排得上名号的、倒也有数。众人常在洛阳城中交游,即使算不得相熟、但打照面的时候,却是不少。因而,随着一张熟悉的面孔被认出来,群侠主帅已从最初的错愕,渐渐转化为难抑的愤怒。
肖湛一直处变不惊的脸上,此时竟同时充满了痛惜、狂躁和羞愤:“张松岳!你虽出身毫微,却从不良卫,一路做到洛阳城中、官民钦服的武侯。你心恤小民、直谏上官,勉力办案、昭雪沉冤!多少洛城游侠儿、浪荡子,只因慕你风骨,才改邪归正、去做了不良卫,成了不良帅。甚至同你一般,做了武侯铺的武侯……”
肖湛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哽咽。灵真禅师、不眠和尚互视一眼,似是不约而同想到了某桩陈年旧事,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点破:肖湛之所以愤怒,多半是因为、他便是当年那仰慕张武侯的浪荡子之一吧!这哪里是诘责,这分明是自况。
张松岳披着青色莲蓬衣,脸上自嘲且萧索:“那便对不住了,肖武侯!张某人昔年也如你一般,以为凭一腔血勇、一身武艺,便可剪除凶顽、昭彰正义。岂料在公门老爷手里,还不是揉圆搓扁的棋子?
张某人这些年经手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凡牵扯到门阀贵胄,定会有无数看不见的手伸过来,敲头扯须、拉腿掣肘。就如那闻臊而动的蝇虫,挥之不绝、不胜其烦!总要叫你一身气力,无从使出才好。最后这些案子,不过是捉几个无关痛痒的帮凶、杀几个张冠李戴的替罪羊,便结案大吉!
呵呵!这些服紫冠青之人,明堂上口称圣言、威风八面,暗地里却是一群道貌岸然、沆瀣一气的衣冠禽兽!唯有神主常佑,方能除恶布善、涤尽邪魔,我张某人能入这拜火为尊的神教,才是千金不换的福分!”
肖湛闻言,却是哑然。
张松岳所言固有言过其实之处,但大多数、却是他耳闻眼见的事实。而这,也是他始终不肯原谅萧璟的根源所在。
萧璟固然算得上一个政绩卓然的能吏,但做过的许多错事,想来也经不住良心拷问。若非他当年酒后辱婢,那婢女便不会暗结珠胎、被主母扫地出门。那婢女也便不会投奔无门、流落街头,以至于半生忍辱含垢、苟且偷生,诞下一个叫做肖湛的浪荡子……
盛朝天下,承平日久,虽有八年蓟州兵祸,但如今劫波尽去、生民渐安,放眼一看,似乎是大治之世的景象。然而终究官论尊卑、人分良贱,许多肮脏卑劣的事情,都在这盛世外囊的掩盖下、在市井草野间潜滋暗长,甚至大行其道。
倘或盛朝律令、当真能规正人心,倘或儒门礼法、当真能广弘德行,又何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词句呢?
从市井厮混的浪荡子,阴错阳差学了武艺、做了不良人,又因缘际会、屡破大案,成了不良帅、武侯……张松岳一步步走来的艰难与辛酸,对刚过弱冠之年、便做了道化坊武侯的肖湛来说,又岂会没有感同身受的共鸣?
只是而今,后起之秀撞见了成名前辈,却是在这般荒唐、难堪的画舫之上,怎能不叫人扼腕唏嘘!
便在张松岳与肖湛激辩的当口,那“巴州双杰”中的五尺肉球,不知何时、却钻了进来。
五尺肉球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到建木护法面前,却是一口浓痰啐出、正中建木护法额头:
“龟儿子!你还晓得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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