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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两口手挽手进了厨房。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白糖是赵昊通过羲和天带到齐国的。

但他想要白糖,还得靠和宁婉梨的私交带回来。

不过还是谨慎一点,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

“咕嘟……”

宁婉梨喝下了一杯云茶仙乳,终于缓解了一天的疲惫。

自从砍掉了一半纳贡派的脑袋,把他们家人流放到北疆修筑堤坝,这些产业就归入到了皇室名下代管。

一夜之间,皇家产业就成了整个齐国的龙头老大。

这看似是一件大好事,但其实这些庞大的“尸体”给宁婉梨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各家的产业杂七杂八良莠不齐。

原本的高层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导致下面的人近乎完全失控。

即便接手的皇家,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安抚好。

更何况,宁婉梨几乎砍掉了所有纳贡渠道,导致这些产业销路至少减少了一半,单纯靠齐国的市场根本吞不下去。

新的出口模式还没有立起来。

产能过剩,销路不足。

自然而然赚不到钱,底下的贩夫走卒拿不到钱自然就不乐意,以前带着他们混的人都没了,于是闹得更凶。

可以说,把纳贡派斩了,随之而来的后果带给宁婉梨的压力,几乎数倍于纳贡派本身。

但这条路,她又不得不走。

所以,她需要开辟新的出口路径,来代替原本的纳贡渠道。

好在。

她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荒魏两国围剿完异族之后,签订了三年的停战协议。

先前在她的鼓动下,宁无垢写出了一份六国文会的邀请函,以国书的形式送到了荒国,正好能换来了一大批出口渠道以及降关税的政策优惠。

魏国那边,也是想要休养,趁着齐楚闹翻脸的时候,送来了甜言蜜语的休战国书,想要重新建交开放通商。

这算是回了一大口血。

只不过这两个皇帝都十分鸡贼,明确表示很多东西都不要成品,都想着靠半成品给他们本国人提供工作岗位,拉动本国经济。

成品,变成半成品。

就意味着齐国这里会有一批人失业。

这一波,的确解了燃眉之急,但也只是能撑一段时间,想要真正解决问题,恐怕还需要付出许多努力。

毕竟,上百年的纳贡,早就让齐国变得无比畸形。

任重而道远啊!

宁婉梨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好赖能够歇一歇了。

宁无垢瞅着宁婉梨累成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是自豪,抚须笑道:“我原以为我年轻的时候已经够拼了,没想到婉梨你还要勇猛,就你那两个叔叔还想抢你的皇位,真是给你提鞋都不配。”

宁婉梨脑袋枕在桌子上:“早知道齐国烂成这个样子,就不跟他们抢皇位了。”

她以前还觉得,齐国只是这些高层的骨头软了,百姓还是很有血性的。

直到最近她才察觉,原来上百年的纳贡,对齐国百姓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唱完《岳飞传》,你让他们去砍高官的脑袋可以,让他们上阵杀敌也不是不行。

但如果,你要取消他那与纳贡相关的工作。

那就绝对不行!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宁婉梨不想把事情怪罪到百姓身上,因为大家都有妻儿老小,都要养家。

可她现在已经确定。

一个国家,当它的统治阶级跪下去了,当它的经济体系跪下去了。

百姓,便也不得不跪。

除非发生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足以将这一切一切全都打破,这样才可能重归天地清明。

可……上哪找这种机缘呢?

“唉……”

宁婉梨叹了一口气。

宁无垢迈着虚弱的步子,坐到了宁婉梨的旁边:“古今帝王,想成就一番大事的,又有那个是容易的?你看隔壁的姜峥,勤勤恳恳一辈子,算下来也是百年难遇的明君。现在呢?膝下一个有出息的儿子都没有,还不是要跟并肩战斗一辈子的兄弟勾心斗角。”

“也是!”

宁婉梨苦笑一声,自己现在才哪跟哪?

姜峥当时打家底的时候,去到荒国边疆可谓是茕茕孑立,不照样在那战火纷飞的贫瘠土地上种满了粮食?

帝王。

要么收拢国家的一切,成为一个尽情享乐的昏君。

要么就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国家。

从她要争皇位的第一天,便已经有了这个觉悟。

只是真正到这番困境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若是……

若是那个不着调的浪荡子也在就好了。

他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邪门,但却意外的好用,说不定真能想出什么方法来解决自己面前的危局。

“陛下!尤大人求见。”

门外,响起了一个太监的声音。

尤大人,正是曾经相府的管家尤余。

本来杀完秦晖以后他提出了告老还乡,不过宁婉梨阻止了他。

原因无他。

就因为他是农民的儿子,相府荣华富贵卧底这么多年,却依然保持着初心,将秦晖的脑袋斩了下来。

这人意志坚定,出手够狠,成分也对。

适合搞革命。

于是宁婉梨许以重利功名以及未来愿景,这才让他高高兴兴地留了下来。

“进!”

宁婉梨笑道。

接着,尤余便推门而入,一看到宁婉梨就急切道:“公主!四国使臣闹起来了,非要您取消掉荒国的参与资格。”

果然!

宁婉梨揉了揉眉心。

这次文会名额,她是必须要给荒国的,一是为了出口贸易和关税。

二就是只要魏国没灭,与齐国只有一城之地接壤的荒国,就永远是齐国最坚定的盟友。

但齐国这么想,别国可不这么想。

自从荒国把异族全部赶走,五国之中,便有一个“荒国威胁论”甚嚣尘上,尤其是去年夏秋之交荒国大败魏国之后,他们对荒国的排斥忌惮简直到了骨髓里。

所以,才千方百计地从地位上诋毁他。

为什么以前不诋毁。

因为以前荒国弱小又野蛮,真就跟蛮夷无异,根本用不着诋毁。

诋毁!

就意味着他们开始忌惮荒国了。

尤其是中秋之后,赵昊之名传遍了中原,但众多文人提起他,都是说除了风花雪月什么都不行。

诗词文章皆是心迹。

若一个文人写诗词只是为了描绘醉生梦死的生活,而不顾国家朝堂的命运和黎民百姓的疾苦,那便只能是一个国家的耻辱。

于是,赵昊这个荒国的文曲星,反倒成为了荒国文坛不行的佐证。

真就……离谱!

不过这种事儿她早有预料,便直接挥了挥手:“带我去吧!”

“是!”

接着,尤余便带着宁婉梨来到了会见外臣的地方。

一看到宁婉梨过来,四国使臣立马就站了起来。

“见过公主!”

他们半个月前就接到了齐国的国书,第一反应就是……

雾草?

怎么荒国也在名单上?

区区一个蛮夷之国,凭什么参加我们中原的文会?

这种感觉很微妙。

就像是你举世公认的两大元帅之一。

本来是件很高兴的事情,但你转过头一看,另外一个大元帅不是赵定边,而是一个臭要饭的,抹着鼻涕吃着关东糖,嘴里还喊着“阿巴阿巴”。

瞬间,所有的好心情就没有了。

于是,两大元帅从荣誉,变成了侮辱。

更可气的是,真要比拼带兵打仗的实力,你还不一定比得过那个“阿巴阿巴”。

你说气人不?

对!

他们说的就是赵昊。

别说文章怎么样。

单说诗词,一阙《水调歌头》,已经能让无数文人胆寒。

若是在文会上,这厮再作出一阙《水调歌头》,那大家干脆也别比了。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大家都不瞎。

当所有人都认为某一篇诗词最好的话,那它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能把其他诗词吊着打的那种。

若是以这种方式输给赵昊,那……

脸还要不要了?

遭不住!

尤其是文会还涉及九州鼎,虽说有传言赵昊文章无比拉胯,但万一呢?

荒国势头已经这么蒙了,再来一座九州鼎?

这特娘的哪个国家遭得住?

不行,必须把荒国给打压下去。

所以,为了有些人不能来,他们来了。

结果来了以后,被宁婉梨的人带着满齐国地消费。

过得是相当舒坦。

可就是见不到人。

明显就是被拖着。

不过听说宁婉梨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也没有闹得太过分。

但就是赖在齐国京城,大有一副你不给一个交代,我们就不走了的意思,连年都没有回国过。

宁婉梨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诸位久等,这些天在齐国过得可舒心?”

“舒心!”

“舒坦!”

“美滋滋!”

“多谢公主款待。”

众人十分敷衍地道了谢,随后便问道:“公主!我们此来,乃是拜见齐国皇帝,不如你来替我们引荐!”

宁婉梨淡淡一笑:“父皇为朝政殚精竭虑,趁着过年好好休息,诸位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传达!”

一听这话,众人都有些不高兴。

感觉这齐国,明显就是为了推脱。

五国文会,主办国具有邀请的权力,但也仅限于皇帝。

现在,却只派出了一个公主。

燕国使臣笑了笑:“那我们还是等皇帝陛下吧!”

晋国使臣也点头:“既然皇帝陛下身体抱恙,那我们还是等等吧!”

魏国使臣笑笑不说话。

倒是前些天刚和齐国闹翻的楚国使臣,语气阴阳怪气的:“如今齐国已经这般模样了么?关乎五国文运的事情,也要一个女娃娃代劳?”

近些日子,楚国人的怨气,已然达到了巅峰。

要知道,以前齐国可都是给楚国当狗的。

要什么,给什么。

但现在,老老实实纳贡百余年的齐国,竟然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了。

不当狗了!

谁允许你们不当狗的?

不当狗也就算了,还炸开了浊河的堤坝,将他们好不容易骗来的北疆三城,给完全隔断,这么长时间的战略部署全都白费了。

宁婉梨神色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无比冰寒:“百余颗纳贡派的头颅本殿都能代劳,还有什么不能代劳的?”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凡杀人者,体内必将萦绕凶煞之气,死者生前怨气越重,这凶煞之气就越浓厚。

宁婉梨才斩百颗头颅没多久,个个都是齐国手握权柄之人,身上的凶煞之气至今都尚未消散。

刚才和颜悦色的还好,如今神色一冷,当即就让他们脊背发寒。

是啊!

百余颗权贵的头颅都能代劳,还有什么不能代劳的?

宁婉梨看向众人:“所以说,诸位可以说了么?”

一时间,四国使臣都乖巧了很多。

燕国使臣先行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外臣就直说了,文会历来都是我们中原诸国的传统,不管国家多寡,自从大汉神朝分崩开始,都是只有中原国家参加。如今,却为何邀请一个西陇关以西的蛮夷国家?”

“蛮夷?”

宁婉梨笑了笑:“何为蛮夷?荒国是承了蛮夷之制,还是行了蛮夷之事?”

燕国使臣反驳道:“他们身上可是有异族血脉,他们不是蛮夷,那谁才是蛮夷?”

宁婉梨也不回答,只是淡淡地问道:“照阁下这般说,只要血脉纯净,那不管是作奸犯科,还是私通仙佛妖卖国当人奸,便都能是高贵的大汉遗民?”

燕国使臣噎了一下:“公主何必此般强词夺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荒国百姓已经被异族血统玷污,若是哪天入主中原,必定会惹出大祸端!”

宁婉梨也不生气:“阁下可曾听闻汗血宝马?”

“自然!此宝马,在大汉神朝时期便有,如今我燕国境内便有纯血。”

“那阁下可曾听闻天犀走蛟?”

“自然!此为我燕国开国皇帝坐下凶兽后代,如今已有上百精锐坐骑,血统冠绝中原!”

燕国使臣有些兴奋,不知道为啥,宁婉梨竟然开始吹捧燕国了。

宁婉梨则是不急不慢地问道:“那阁下可曾听过天国上人、天龙人、人皇后裔?”

“嗯?”

燕国使臣有些疑惑,摇了摇头道:“恕在下才疏学浅,还真没听过。”

宁婉梨哑然失笑:“没听过就对了!因为这些都是我编出来的。”

燕国使臣感觉自己被耍了,不由有些恼怒:“你……”

宁婉梨脸色蓦的转冷:“阁下难道没听明白么?人之善恶,只论其迹,只有畜生,才喜欢用血统粉饰不堪的言行!”

“你,你……”

燕国使臣气急,却找不到丝毫反驳的理由。

一时间,憋得脖子都红了。

其他国家使臣,不由多看了宁婉梨一眼,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嘴巴竟然这么毒。

但这逻辑,的确无懈可击。

宁婉梨淡淡一笑,望向了楚国使臣:“先前几国局势动荡,异族在逐夷城不过只是小祸端,荒国却拒绝了联合攻魏谋求东出的好机会,而是全心全力对抗异族,如此大义诸位心中自有论断。”

她又看向魏国使臣:“贵国皇帝不趁虚而入,而是与荒国合力围杀异族,也是站在人族大义上考虑问题吧!既然如此,邀请荒国有何不可?”

魏国使臣讪讪应了一声。

他在荒魏联合之前,就已经到了齐国了,不过按照他对曹勐的了解,九成的概率是站在了人族大义这边。

就在昨天,曹勐的密诏送到了他的手上,上面只有一行字:

蛇妖很润,荒国很讲义气!但六国文会,给我往死里阻止!

能不阻止么?

荒国对魏国威胁已经够大了,如果再将九州鼎搬回去,养三年国运,三年之期一到,魏国还活不活了?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荒国自然也是人族,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文会向来都是中原诸国参加,荒国虽然姑且也算人族正统,但文化底蕴实在是太薄弱了,如此贸贸然参加,恐怕会拉低了文会的水准,若是输得太惨,他们面上也不好看。

荒国与我们中原五国相比都不是一个水准的,就别硬拉来一起交流了!”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难听了。

不是感觉他血统不纯,而是他实在水平不高。

宁婉梨淡然一笑:“阁下的意思,是《水调歌头》作得不够好,担心拉低了文会的水准?”

魏国使臣早就会料到她会说这个,当即回道:“自然不是!若是只论诗词,赵昊当然担得上六国第一档,只不过诗词并非文道的全部。何况,整个荒国文坛,似乎也就赵昊一人拿得出手,若只因为他一人,便准许荒国参加,未免太过草率了。”

宁婉梨掩嘴轻笑:“阁下是不是忘了,中秋之前,四国文人凑了很长时间,才凑出了一百多首诗去镇国府门前踢场子,结果还踢到铁板上了。最后还发现,里面有好几十首,还是赵昊暗自卖过去的。

阁下说荒国只有赵昊一人,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个赵昊便足以将四国文坛踩在脚底下!”

“嘶……”

四国文人脸色都是有些不好看,没想到宁婉梨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宁婉梨却还没结束,继续拱火道:“诸位该不会怕了赵昊一人,就力压四国才俊,将九州鼎扛回荒国吧?不会四国文人真当如此不堪一击吧?”

众人:“……”

娘了个腿儿的!

这小丫头片子说话真不中听。

已经在生气了!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目送四国使臣离开。

宁婉梨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方法,像极了市井无赖,但好歹还是有效的。

昔日主战派衰微,若不是赵昊那一首《七步诗》,恐怕自己已经被赶出怀京,永世不得参政了。

是赵昊,帮她留住最后一丝希望。

后面更是有许灵韵学成归来,谱下《岳飞传》助自己翻盘。

尽管,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帮助。

但赵昊投桃,她就要报李。

至于手段,无所谓了,反正我宁婉梨也不是要面子的人,在荒国死缠烂打的时候,早就把面子丢尽了。

赵昊,此次我送你们荒国一个大汉正统的身份。

你,可满意?

这个时候,尤余匆匆赶了过来:“公主,已经查清楚了,那些纳贡派又偷偷送到楚国一笔钱,用作军费攻打魏国!”

“攻打魏国?”

宁婉梨嗤笑一声,这些纳贡派,竟然还是不死心。

虽然齐楚翻脸,但还是没有彻底宣战。

魏国,仍旧是众多百姓心目中最大的敌人。

西陇关之战中,魏国为了剿灭异族,折损精锐近四万人,实力已经相当虚弱。

若是此时,撺掇楚国把魏国打得元气大伤,那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大功一件。

到时,说不定在朝堂上的地位稍许回暖。

她不由摇头笑道:“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尤余问道:“那咱们……”

宁婉梨冷笑:“由着他们去吧,臭鱼烂虾能翻得起什么浪花?”

……

楚国。

长安。

朝堂之上,众位大臣已经为攻不攻打魏国吵得不可开交。

高位之上,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穿着龙袍。

在他旁边,一个面容冷艳的女子,正端坐在珠帘之后。

这,便是楚国一个月前继任的新皇。

以及,摄政的芈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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