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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骑自行车,在往家走的这几分钟时间里,似乎感觉到刘守成那自信的目光里,透露出了什么。
坊间流传下来的大实话,能准确地反映出老百姓的心地善良。
有句大实话: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用文词来解读,那就是警钟长鸣。
别管是真是假,先拿这个话题当引子,给生子上一课,省得他日后一不留神犯了错,让他这张老脸没地方放。
生子怕挨打,供出了大哥铁民,这是周志强万万没想到的。
他养了三个孩子,最让他心满意足的就是铁民。
“去把你大哥找回来。”周志强往炕头一坐,掏出烟荷包开始卷烟。
他抽了几十年的老旱烟,这会儿费了好大劲,愣是没能卷成一支烟。
“去他娘的。”周志强赌气把烟荷包扔到一边,掏出大前门香烟,先给自己点上一支。
在当年,这是很多人的一个习惯。经常兜里揣两种烟,一种自己抽,例如周志强的老旱烟,另一种用于与人交往的门面烟。
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表现。花钱买好烟给别人抽,只为了能让人瞧得起。
铁民跳出窗外,先留了一个心眼儿。
他没敢直接从院门跑出去,怕被刘守成带人堵个正着。
他蹲在窗户底下,拿一个破麻袋盖在身上。
这样,即使有人从窗户往外看,也不会发现,在一堆破烂旁边,还藏着一个人。
他哆哆嗦嗦蹲在那,吓得一个劲想撒尿。
院门响了一声,铁民听到了脚步声,他憋住呼吸,哆嗦的更厉害了。
生子一进院,就看见铁民蹲在那里,用个破麻袋片盖在上半身,下半身都露在外面。
“嘿。”他顽皮地掀开麻袋片,吓得铁民“噌”地窜起来,就要往外跑。
铁民这一窜不要紧,倒把生子给吓着了,他“妈呀”一声,先跑了出去。
不用生子再说什么,铁民知道,警报解除了。
铁民一溜小跑回家,进了屋,见父亲坐在炕头上,几口就抽完了一支烟,正准备把烟头留下来,拆开卷进旱烟里。
周志强看见铁民,刚要说话,铁民便规规矩矩鞠上一躬说:“爸,我错了。”
周志强愣住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意想不到的。他问:“你咋的了?”
“我今天跟他们去铁路线了。”铁民怯声说。
周志强瞪大了眼睛,难道刘守成没看错人。
“你……”周志强说着就要下地,被周婶儿一把拽住说:“你先听孩子把话说完。”
铁民乖乖地站在那,不觉中感到心慌。
“铁民,你快说,上铁路线干啥去了。”周婶儿冲铁民挤眼睛,示意他想好了再说。
“他们说工务段来了一批报废枕木,我寻思捡点劈柴,拿家来烧火。”铁民在父母面前不敢撒谎。
周婶儿紧悬着的一颗心,因铁民的一番解释,渐渐平复了。
这是铁路系统司空见惯的事。
小镇铁路住宅区,谁看见旧枕木,都像看见了宝贝似的,走过路过,绝对不能错过。
周志强对铁民的话深信不疑。他说:“你看见刘守成了。”
“看见了。”铁民如实回答。
“他怎么说你上车偷铁去了。”这会儿的周志强,一肚子怒火,已经转嫁给刘守成了。
你个狗日的,睁眼说瞎话,硬说我儿子上车偷铁去了。
“我在到达场边上,看见他过来了,就喊了一声。”铁民又是实话实说,引来周志强的不满说:“你吃饱了撑的,喊啥呀。”
铁民挠了挠头,支吾着说:“有人上车去了,我怕被他抓住,就……”
“娘的了,人家偷不偷铁,关你屁事。”周志强的一只手拍在饭桌上,震的碗筷发出“叮咣”声。
“快给你爸烫酒去。”周婶儿及时打断了周志强的愤怒。
她还没来得及琢磨一下,铁民为啥要给人家通风报信,生子就从外屋端进来酒菜,一大碗白菜炖土豆,一盘香肠花生米。
这是生子最爱干的事,一来能讨好爹,二来趁人不备,能顺一片香肠吃。
“爹,二哥偷吃你香肠了。”艳子磨蹭着不肯吃完饭,就是为了等爹的小灶端上来。
周志强只当没听见艳子说什么,他拿过筷子,先给艳子夹了一片香肠,回头看,铁民已经把酒壶端进来了。
周志强给自己倒了一盅老白干,“滋溜”喝上一口,用筷子指点铁民说:“以后不许再干这种傻事了。”
“知道了。”铁民拿起自己的碗筷开始吃饭。
“人家偷铁,被逮着挨打,那是人家的事,你干啥要多嘴呀。”周志强捏了几粒花生米,搓掉外皮,扔进嘴里说:“刘守成那是出了名的毒辣手,你为这事被他抓去,挨一顿打冤不冤呀。”
铁民边吃饭,边点头如鸡芊碎米,心甘情愿给父亲当下酒菜,让父亲借酒劲儿给他上课。
一家人吃罢晚饭,铁民把碗筷收拾到外屋去洗刷。
周婶儿神秘兮兮走出来,回头见没有外人,低声问铁民:“家里的生活费花没了。”
“没有呀。”铁民不知道母亲从哪获得的灵感,他说:“我还剩不到十块钱,到月底够花了。”
“那你为啥去偷铁。”周婶儿说着,先回头朝屋里看一眼,怕被周志强听到。
铁民低头不语,他不能告诉母亲,这一切都是为了王丽。
“你个大瘪犊子,为这事影响了招工,你这辈子就毁了。”周婶儿戳了一下铁民的头,提醒铁民说:“快上楼找你周大爷去,让他去找刘守成求个情。”
“我没偷铁。”周铁民咬准了一个理儿。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就站在线路旁撒尿,刘守成凭啥说他偷铁了。
如果大牛被刘守成抓了现行,可以证明他在通风报信。大牛是鬼子六,听见声音就溜走了。
周铁民不管到什么时候,就得咬准这个理儿,就是看见刘守成,心里害怕,喊了一嗓子。
否则,不仅他要惹上麻烦,还要连累大牛跟着吃官司,铁民绝对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铁民做完家务,回到里间屋,拿出初中课本,开始温习功课,准备迎接招工考试。
刘守成做事很有分寸,他掐准了招工考试当天,正赶上他上夜班。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叫上小黄,去了周志强家。
“你去敲门,我去他家院子里蹲坑。”刘守成对铁路住宅这一片的地理环境,那是相当的熟悉。
他也知道这帮半大孩子对付他的招数,他手掐一根小手指粗的麻绳,蹲在周家窗户下。
小黄那边敲响房门,这边周家的窗户便被踹开了。
周铁民穿着裤衩背心,纵身跳下窗台,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被刘守成逮个正着。
“小兔崽子,这回你还有啥话说。”刘守成动作麻利,三招两式,就把铁民绑个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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