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异世界的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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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和元城才没两三天，虞尧就从一个卖身为奴的苦力进步成为了全日制普通学生，学费全免伙食住宿全包，这应该算是他穿越之旅的一个好的开始。

他那两个兄弟也托他的福，成了正式员工，不用和那些普通的苦力一样毫无尊严受人指使了。

“现在我感觉我这辈子其实也没这么糟糕了。”倒霉蛋甲精神抖擞：“院长改了我们的卖身契，现在我们都算是个正经人，有了正式的饭碗。这都多亏了虞尧老弟你啊。”

倒霉蛋乙也跟着说道：“你才来几天我们的运势就有了好转，真是个福星。不过光是入学其实还是不够，要获得书院推举资格直接做官，你的成绩不仅得好，还得有关系才行。我建议你多和副院长走动走动，给他老人家留个好印象，以后再不济也能继续在和元书院混个教职。”

虞尧赶忙摆手：“现在到处都在遭灾，我有口饭吃就很好了，那还敢奢望能升官发财。”

和元书院的权力其实非常大，和中国古代地方上被屡屡打击的民办学院不同，和元书院在泽海甚至有举荐学生担任官员的名额，连考核都不用，直接就能上任。

现在整个泽海国南境的这个盆地里，三四成的官员都是在书院立就读过的，其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

也正是因为在文字诅咒的阴影下，所有教材都得反复抄写，学习成本大大增加；阅读复杂文字时产生的精神压力也不容小觑，能够在这种环境里脱离生产，全身心投入书院学习的学生基本都是一方豪门大族的子弟。

在这里的学习生活颇有点像《送东阳马生序》里宋濂的自述，除了每周数量稀少的公共讲学，私下里想知道什么都得自己去问，去图书馆查阅。

老师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不仅要研究孤本典籍整编教材，还有各种和所谓“文化传承”项目有关的工作，不可能想问就问到，所以主要还是以查阅图书为主。

图书馆里的书籍又都是随时字迹会消失的消耗品，不能借阅，只能誊抄，誊抄完之后，图书馆的老大爷还会吹胡子瞪眼地职责这些学生把书上的字给抄没了。

公共讲学时，他们的教师会站在露天的高台上，高声朗诵着那些《法术大全》里的词句，解释着那些复杂的名词所象征的意义。

最有地位的学生可以站在高台下随时举手发问，而虞尧这种没什么地位的就只能在远处，听着风中传来的飘渺声音，努力地辨识老师说了什么。

虞尧曾经望文生义，以为读懂了《法术大全》之后真能学会法术，呼风唤雨，招揽神祇什么的，哪知道从上课所学的来看，根本不是这样。

《法术大全》之所以能成为治世的宝典，不是因为词句蕴含着什么让人获得神通的奥秘，而是因为其中微言大义，解析了人类的本质和自然的运作，事物的兴衰。

法术二字代表着的的不是什么民间戏谈里的巫术妖法，而是指代法则与学术。

《招魂大全》里招魂招来的也不是什么邪鬼妖秽，招的魂指代的是一个人思想和性格的一种超然本质。招魂的目的，也是要塑造一个人的本性和本心。

当时虞尧就觉得意兴阑珊，本以为这个书院是类似霍格沃兹的魔法学校，哪知道真就是个学术流派。

那些名词的解释类似周易里的卦象，象征着世界上各种属性，各种元素物质，听老师解说《法术大全》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听算命大师胡扯。

为了方便学习，副院长还给他安排了个靠近图书馆的单人值班房居住，虽然窄小但住着也还不错，有桌子椅子和必要的纸笔，方便他随时写字。

晚上复习后，虞尧在床上重新回忆着《法术大全》中解析万物的词句，那些类似卦象的特殊符号，那些象征着世界本源的“暗质”、“虚质”、“恒质”等复杂的名词，那些含义特殊的组合方式……

“如果将这些名词解释成化学方程式，我这种理工狗或许还能理解得快当些。”

想到这里，虞尧发散思维，将“虚质成型则为恒”想象成物质从气态转化为固态的凝华过程；

“暗质空蛀则为烬”理解为金属腐蚀；

当看到一句“实质如何如何转化为虚质”则联想到某个纯真青年点起一根传统香烟，吞云吐雾中将实质烟草转化为烟雾的过程。

这么一来，整本《法术大全》就像一本错漏百出的基础物理教材或者化学教材，他记忆起来也方便了许多。

胡思乱想中，他越来越疲惫，最后沉沉睡去。

梦中，他听到的只有四处传来的绝望呼喊，以及家人们无奈的叹息。那些星辰生命似乎在用不存在的眼睛看着他。

他的噩梦越来越清晰。

虞尧在空无一人的和元城看到了梦中那些闪烁不停的彩色团块。

它们在不断分裂，不断重组，伸出漫长的彩色触须，飘动的姿态如同海中水母；

它们的身躯裂开如同口舌的空洞，搅动空气，发出嘈杂无序的声音，仿佛在呼唤虞尧的名字；

它们的表面伸出如同手臂人面的凸起，彷佛要拥抱虞尧的身体；

他们在全身凝聚成如同眼珠的圆镜，彷佛在注视着虞尧的内心。

虞尧从它的身上不断扭曲的形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有自己的父母，挚友，同学……他们本该永远消失了，可现在却都在呼唤自己，呼唤自己加入他们。

“不要在这个无趣的异世界待下去了……”

“不要牵扯进他们制造的陷阱……”

“那个副院长，他只想着利用你……那几个倒霉兄弟，都是些蠢货……”

“你是最后一个……我们没有离开你……你……还有机会……”

这团彩色的团块最终凝聚成一块高大的闪耀水晶石碑，高耸如云，矗立在城市之中。其中封藏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那是他的故乡，已经被吞噬的地球。

“滚！我要活下去！”虞尧奋力奔跑，想要离开那块巨大的水晶。但他无论怎么奔跑，往哪里去，身后的水晶碑都照耀着他。绚丽的光芒像是水波一样在他身边流转，他奔跑的姿势如同溺水者最后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