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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船一靠港,刘钰等人下了船自陆路回了威海,林允文便去了南方。
刘钰沿途考察了一下今年的冬麦情况,询问了几名老农,看样子还行。
胶东的饥荒应算是过去了,今年暂时也没听说哪里又发生了大灾,应该不会拖延朝中出兵西域的时间。
回到军营,康不怠便找到了他,告诉他京城传来了消息。
今年秋季,鄂国公李九思会来视察编练新军的情况。
康不怠很着急,因为他觉得刘钰很不重视陆军的操训,基本上把大部分操训的事都安排给了组建的参谋部。
说完鄂国公李九思要来视察的事,刘钰也只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康不怠终于忍不住了。
“公子,有句话我觉得应该提醒公子一句。正如陛下信任公子,让公子练兵,是因为公子打罗刹人打的不错。我也知道公子在意的是海军,但陛下是否能够继续投钱,这在于公子编练的新军在平准之战中打的如何。”
“况且,若是平准不顺,朝廷必要继续扩充陆军,更无钱投入到海军当中。买一艘战舰就要七八万两银子,公子也说过,少说要八艘战舰。就算将来自己建造,便宜一些,那也是一大笔钱,这终究是要陛下支持的。”
康不怠看问题的角度很深,清楚这其中的关键。
平准一事,看似和海军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没有军舰都开到西域去,但实际上却和海军的命运息息相关。
刘钰笑着称赞道:“仲贤所言极是。只是我这不是正练兵呢吗?按部就班地去练兵,待秋季鄂国公前来,军阵自成,有何担心之处?”
康不怠皱眉道:“公子,我虽不怎么知道军事,但也看过兵书。”
“《六韬》言:将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名曰礼将;将不身服礼,无以知士卒之寒暑。出隘塞,犯泥涂,将必先下步,名曰力将。将不身服力,无以知士卒之劳苦。军皆定次,将乃就舍,炊者皆熟,将乃就食,军不举火。将亦不举,名曰止欲将。将不身服止欲,无以知士卒之饥饱。将与士卒共寒暑,劳苦,饥饱,故三军之众,闻鼓声则喜,闻金声则怒。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争先登;白刃始合,士争先赴。士非好死而乐伤也,为其将知寒暑、饥饱之审,而见劳苦之明也……”
“公子练兵,却一概不问。分发军饷,则由专门的人分发,丝毫不经主将的手。至于与士兵同甘共苦,更是不曾见过。如此一来,实乃犯了兵家大忌,非礼将、力将、止欲将。如此士兵如何能够鼓声则喜,闻金声则怒。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争先登;白刃始合,士争先赴?”
将《六韬》中的选将的篇章说出,康不怠心里颇多嘀咕。
他与刘钰相识也算久了,又是刘钰心腹,知道刘钰当年在黑龙江的事。那时候当真是与士兵共甘共苦,一路行军,最终在黑龙江立下了偌大功勋。
如今莫说共甘共苦,便是连发军饷这样的事都不亲自去发。纵然发钱的时候,士兵们当然要喊感谢皇帝发饷的话,可这也并不影响刘钰去军中刷刷存在感才是。
若如现在这般,最起码这支新军简直就是兵不识将。
知道康不怠也是好心,刘钰笑道:“这《六韬》里的话,仲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有句话我一直说,若训练一致,知道为何而战的军队方是真正的强军。”
“眼下这支新军,你说我怎么跟他们说为何而战?为全家饿死而战?为那些在饥荒的时候把趁机兼并土地的地主而战?为那些在饥荒时候把粮价抬到八两银子一石的商人而战?”
“这些都说不通嘛,那就为军饷而战、为不挨军官的军棍和皮鞭而战。”
“至于《六韬》所说的这些内容,非是不对,只是……农夫养牲口,牲口也不会说话,怎么农夫就知道喂牲口?让士兵吃饱这种事,还用兵书专门教?合着兵书不教,为将者就不知道当兵的得吃饭?”
“我军饷发的足额,不吃空饷,还贴了点钱给他们买鱼吃。吃得饱、训的严,这就是一支强军。你且放心就是。”
“再说了……”
刘钰哈哈一笑,反问道:“仲贤觉得,这支新军要人人只服我,反倒是好事?这兵是给陛下练的,如仲贤所言,换的是陛下认可我的见识,从而重视海军。我就带他们去一趟西域转一圈而已。小阵仗,小阵仗,打打准噶尔,还用不着做礼将、力将、止欲将。我要练的,是一群废物当将军,只要发足了军饷就能打压周边部落、土司的兵。”
见刘钰如此自信,康不怠心中更是担忧,觉得刘钰有些轻敌,只怕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之后的一切就都完了。
京城要派鄂国公李九思来,应该不是担心刘钰练兵不成。
但终究事关重大,需要来亲眼见见这兵练的如何。
对准开战,应该也就是在这几年了。
有些消息是瞒不住的,朝廷不断地在囤积军粮,在蒙古修筑驿站和兵道,一旦准备好了,肯定是要打的。
康不怠大约知道刘钰根本不把这支军队当刘家军,而是把新军当成个别人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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