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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治淮,就直接让皇帝感慨万千。真相把国内的事都解决了,何异于登天?
皇帝也知道自己偶尔发发的感慨,根本无人敢回答,终于对着涛涛河水叹了口气,不再提自己“如果现在死了如何如何”,慢慢转过身来,不再去看那涛涛浊浪。
唤来身边近侍,吩咐了两句。近侍便让身边的护卫、内官等,各自散去在五十步外,恰恰是听不到皇帝说话的地方。
等一群几十步外的护卫围绕的中心,只剩下皇帝、刘钰、廖寒辉三人的时候,皇帝示意廖寒辉靠近一点,然后问了一句话。
“朕不想要你的脑袋,也不在乎什么全家担保之类的话。朕只想问问,五分入海、五分入江的治淮策,有几分成算?”
廖寒辉的态度,让皇帝预判了他的预判,多半问起来,肯定就是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和全家担保。
但治淮这么大的事,一个项上人头,一家几十口人,有个屁用?
“回陛下……”
廖寒辉仔细斟酌了一下,用了一句话。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自宋决黄河后,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想着治水的。譬如治淮,有些工程已经开挖了。但往年季节都没有大雨,偏偏开挖的那一年大雨倾盆,成果尽倾覆。”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臣为人,是以只能谋事在人。”
“若天无异常,当有八分成算。”
“臣在图册中,已测得诸多数据。淮河流量、开口流量、通江流量、地势高度、所需人工……这些,都不是臣坐在书斋之中一拍脑袋得出来的。”
这话看上去并没有保证什么,但在皇帝看来,也算不上滑头。
而是将事情直接说清楚了,真要干的话,天若不予,人力奈何?
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皇帝。不是他一个郎官能定下的,哪怕是河道总督,也没这个决策权。
这,不是天朝外的事,是天朝内的事。
是要走六政府、天佑殿、大朝会的。
不是下南洋这种皇帝内帑出点钱,直接绕开六政府天佑殿去与荷兰谈判的事。
这件事,做成了,就是皇帝圣明。
做不成,就是皇帝一意孤行。
廖寒辉不是把皮球踢给皇帝,而是说最终天佑殿六政府和皇帝,才是帝国的决策者。自己,只是确保决策实行的人。
也包括上书直言和劝谏。
不是他不想极力争取,而是如皇帝所说,自己的项上人头、全家性命,顶什么用呢?
得到“八分成算”这个答案的皇帝,犹豫了略微片刻,转头看向了刘钰。
“兴国公,朕若急用钱,你能弄多少?”
刘钰想了想,回道:“看朝廷还不还。有些钱,不用还。有些钱,最好还是还。”
“朝廷若从盐商身上弄钱,其实到头来还是从百姓身上弄。但这事儿,盐商有钱,源于朝廷垄断政策。他们享受着朝廷的垄断政策,得了利,弄点钱是没问题的。缺了他们,自有别人顶上。”
“海外贸易,虽然也是朝廷垄断政策,但又不一样。”
“盐商之类,你不干,朝廷放开政策,别人自然可以干。”
“海外贸易,朝廷放开政策,结果就是海商被荷兰人扣在巴达维亚屁都不敢放一个;结果就是海商去小仓‘自由贸易’,被倭人拿着大炮轰死好几十;结果就是连两晋三国时候都能去的狮子国都去不了。”
“陛下委臣兴工商事,盐政臣是管不到的。”
“只谈工商,陛下让臣弄钱,若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根本不想还的话,臣可以弄八千万两。”
“可要还的话……那就是借贷。”
“5%的年息,臣能弄1000万两。”
“30%的年息,且朝廷保证能还,甚至以盐税做抵押来作保,臣能弄大几千万。但,30%的年息,三年翻番,朝廷根本还不起。”
皇帝嗯了一声,也明白盐商垄断和海外贸易垄断的区别,现在的大顺连走出印度都难,各国都在搞垄断专营的时候,只有以垄断对垄断、以国家对国家。
盘算了一下,若是借款1000万两,按照5%左右的年息算,一年利息大约是五六十万两。
于是问廖寒辉道:“若治淮,变水灾为水利,可灌溉多少田地?使多少田地由旱田变为水浇地?”
“回陛下,若引淮走高邮入江、引洪泽湖直接入海,所利田亩,在120万亩左右。”
“除去灌溉水浇地外,其余田亩,自安徽至苏北,数百万亩耕地亦可减轻淮河水涝,三五年一次水灾的蠲免救助,亦可免去。”
皇帝下意识地心说:这不发水灾的地方,是省了蠲免和救济,但是赋税却没加啊。120万亩水浇地,纵然从下田抬为中上田,即便清查亩数增上田之税,可够得一年五六十万两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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