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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其实是对盐政改革最有效的反击。
因为这种改革,在吴敬梓看来,就是一时之利。
和均田差不多。
均田之后,确实会在几十年内迎来一波王朝的盛世。
但均田之后,依旧允许自由买卖,那么最终也还不过是兼并,兼并完了再均田的话,已经到了中后期了,还有那执行能力吗?
治标不治本。
而工商业的累进和大鱼吃小鱼的速度,可比土地快得多。吴敬梓可是在松江府看到了大资工商业的兼并累进和压制小作坊的速度的,土地的兼并速度比起资本工商可差的太远了。
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历史上,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这种类似于兼并之后均田的盐政改革,治标不治本,在改革之初的三五年,确实民众大受其益,财政税收增加。
但不过几年后,在天平天国爆发起义之前,江西盐区就已经崩了,私盐彻底战胜了官盐,因为小商贩根本无资本也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随后湖北盐区也崩了,因为无序自由,使得大量小商贩入场挤进武汉等大城市,食盐滞销,大量盐商直接崩了;同时计划中美好的小商贩,又无资本承担远离水运的远方地区的买卖。
以及……确确实实,盐纲没了,但是巨富之家纷纷合作买断了盐票,再把盐票倒卖,和之前的卖盐引如出一辙。
与后世用勒拿河做笔名的那位评价中山先生的一些土地政策的内核类似:用【少女般的天真】去制定政策,主观上的目的和客观上做的恰恰相反——虽然据说是因为中文转法文又转比利时文最后转涅瓦明星报的俄文,多次翻译导致在土地政策上的翻译出了点问题,但不抠细节的话整体上对政策的评价是没错的:南辕北辙,理论不扎实。
这些官员也差不多,妄想依靠仅仅改变法权根据为手段,怀揣着反垄断的美好幻想,结果制定出纯粹的、加速的、正统的、资本的、快速兼并后必然行业垄断的政策。
应该说,吴敬梓对土地兼并问题的思考,和在松江府的所见所闻,让他找到了大顺这一次盐政改革最大的漏洞。
这一刀若是插进去,似乎确实是个破局点。
但是……他忘了考虑一件事,大顺不一样了。
所以,大盐商郑玉绪兴奋地听完之后,心里咯噔一下又一冷。
再看吴敬梓,感觉就有些不太对了。
如果……用资本划线,来保证只能自己入场,之前这么搞,肯定是没问题的。
整个大顺,能瞬间拿出几百万两现银的,只有盐商。
不是说从前别人没有钱,而是土地之类的是不动产。以及士绅的经营模式,并不需要大量的流动资本。而盐商需要大量的现金、流动资本,手里也握着足够的白银。
独一无二。
至少从前是。
但是,现在呢?
现在这么搞,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比资本?
比银子?
比流动资金?
松江府的那些“暴发户”会怕这个?
他们怕的就是不比资本比白银。
怕的是比关系、比宗族、比朝堂、比社会网。
划得入场券是多少?要白银还是要黄金?亦或者是锡兰北美的珍珠?
搞“验资抵押”?一群几乎是大顺“白银发钞行”的海贸集团,会害怕用庭院房产为质押,但怎么会怕用白银为货币的验资抵押?
有那么一瞬间,郑玉绪都怀疑,这吴敬梓是不是被松江那边的财阀收买了,跑到这里来当做死间的?
这么搞,以前行。现在可真不行。
而且,现在于淮北巡查盐业的,恰恰就是那些松江府商人的后台、幕后黑手。
再想想吴敬梓出的这个办法,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恐怕,寻常人都不会这么想。
郑玉绪也就是个寻常人,扛着箩筐靠走街串巷卖盐一步步干起来的,是他的祖辈,不是他。
而盐商和口岸之前那些坐在家里卖茶叶瓷器丝绸的差不多,都是些废物。这也是刘钰不是很瞧得上他们的一个原因:躺着赚钱太容易,把人都养废了,既无进取精神,也无扩张之力,甚至连基本的舆论公关都做不好、不会做了。
便是正常人都会怀疑,况于这等养废了的、破产之后只能让老婆在家接客卖钱的?
怀疑更甚,郑玉绪不可不防。
“敏轩兄,你这办法妙是极妙啊。只是,我有一事不解。”
吴敬梓以为还是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心想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一并说了,也权当了却了一桩心事,自此之后,我不欠你,你不欠我。
“郑兄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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