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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议会在争吵“英格兰传统和党争”问题的这段时间,大顺在直布罗陀的驻军们一直在很有韵律地进行着围城。
工兵挖坑。
散兵点杀。
炮兵每天闲着没事干就来几炮。
海军不是在抓犹太走私贩子,就是在抓胡格诺教徒或者摩尔人,弄得跟天主教的宗教审判所似的。
参谋部制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引蛇出洞计划,就是在围困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开始和法国人一起建造炮艇,做出一副准备要总攻的态势。
因为地峡方向的进攻其实很难,直布罗陀的石山横亘在那,使得从地峡由北向南进攻的路线非常狭窄,英国人在那里修了炮台和要塞。
反倒是看起来从海上的西班牙港口进攻,正面更宽大一些,也更容易展开。
铁索连环的智慧,变化一下,取其精髓内核,用在海上,也差毬不多。
军舰太贵,而且太大,舍不得用来和岸炮对轰。
那造一些浮动炮台,目标小一些,上面堆积上沙包,把重炮部署在这些浮动炮台上,即可解决岸炮和战舰对轰的问题——性价比。
当然,未必用得上。
参谋部的思路,还是延续着总参谋部给的战术指导思想,即:假装要进攻,迫使敌军在进攻发起来反击,从而拖延进攻时间,为他们赢的援军可能明天就来的希望。
这些浮动炮台,最好就是假装进攻用的。
要是实在不上当,非要强攻的话,那也用得上。反正造起来很便宜,和造军舰完全不是一个价格——74门炮的战列舰炮台,要几十万两白银,而同样的浮动炮台均摊74门炮,也就万把两银子。
兵力配置方面,大顺这边的精锐战斗工兵,和一部分陆战炮兵,都部署在地峡方向。
也就是紧靠着西班牙的德拉康塞普西翁小镇,小镇上正常生活,军队也在这里囤积了大量的补给品。
而法军和假装要发动全面进攻的大量兵力,部署在了和直布罗陀有五里之遥的海湾对面的阿尔赫西拉斯。
已知直布罗陀方面已经没有啥军舰了,所以假如守军要选择进攻前反击打乱进攻节奏的话,能也只能选择地下的德拉康塞普西翁方向。
而那里,就是大顺为直布罗陀的守军布下的陷阱。
大顺的战斗工兵,是特化了堑壕、围城、斜坡等特殊战场的战斗技能的。压根不是为了做列阵野战的精锐掷弹兵的。
这相当于把战场变成主场作战,只要英军敢反击,那就消灭其有生力量,达成人亡地失之目的。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11月份,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大量的大顺商船,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季风时代的航行,只能尊重季风和时节,距离人类依靠煤炭烧热水而不鸟季风的日子,可能还要一些年。
十几艘要返程的商船,泊靠在了直布罗陀附近的港口。
他们来这里,一是为了送信。
二是为了拿汇票,把一些白银交到这边驻军的手里,从这里领汇票问朝廷要钱。
总的来说,这钱花起来还是非常方便的。
毕竟大量的银币,都是从加的斯换的,从加的斯那拿到西班牙银币,在相隔百十里外的直布罗陀花掉,连找犹太金融商换币这个步骤都省了。
这是这些商船的官方任务,除了这些官方任务外,这些商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就是把一些“战利品”,在这里低价卖掉。
大顺的倒逼英国把舰队集中在海峡的战略,是非常有效的,因为这不是中英之间的战争,而是英法唱主角,英国必须防备法国登陆。
实际上,在直布罗陀海战发生之后不久,即大顺这边的在印度参加完战斗的工兵援兵们还在南非休息的时候。
封锁北方商路、背风群岛的舰队被召回,加强海峡防御。
原本计划远征加拿大的杰弗里·阿默斯特的步兵,也被召回,做好全面防备法国登陆本土的准备,这极大地缓解了法国在加拿大的压力。
其实威廉·皮特的战略,和大顺当年下南洋的战略类似:消灭敌方海军,利用海洋作为分割,使得敌军的陆军无法相互支援,在某一方向始终保持以多打少的局面,各个击破。
包括大顺伐日本,也是这样的策略,精髓就是以多打少,各个击破。至于海军到底是快速战略机动用的,还是分割封锁用的,那不过是以这个战略精髓为基础的灵活变化。
战争嘛,打的就是钱钱钱。
威廉·皮特的想法,是自己这边一边打仗,一边不妨碍做生意,这样经济也能好点,至少能比法国撑得久。
而大顺这边,掐的就是英国贸易。
掐贸易,有两种形式。
一种,是我没有,但我把你掐死,大家都不好过。
另一种,是你有,我也有。我把你掐死,然后我鸠占鹊巢,把你的贸易品给替代了。
无疑,大顺因为自身的特性,以及此时欧洲的局势,理所当然采取的是第二种思路。
其实,很多东西,大顺的商品是不足以满足北美和加勒比殖民地的,也无法做到完全的替代。
比如烟草、棉花、靛草的销售;比如生铁、蜜糖、糖渣、牛马的运输。
不管怎么说,荷兰人经历过巴达维亚蔗糖危机,大顺要是从南洋往这边运糖卖,肯定是要把资本家的那点家底子都赔进去的。
这也是大顺为什么会选择扶植俄国的玻璃业生产,提供全套技术的原因:俄国和东欧地区的玻璃产业,大顺怎么也分不到一杯羹,扶植俄国的玻璃产业,打击的是英国的玻璃制造业。
延伸下去,就是英国本土的玻璃制造业,和北美十三州的玻璃制造业,为了愈发狭窄的市场,而不得不出现激烈的对抗。
放在此时,其实还是一样的道理:欧洲,是不是只有一个叫英国的国家,能够提供多样的商品?
的确,大顺不能提供蜜糖,因为赔钱。
但是,法国的蜜糖难道就不是蜜糖?难道法国的蜜糖因为没有被圣公会牧师开光,所以不能给北美十三州酿酒?
西班牙哈瓦那的烟草,就不是烟草?难道因为哈瓦那的烟草,没有弗吉尼亚神话,便不好抽?显然不是,神话在这里。敌不过哈瓦那的气候。
所以,大顺不能提供的商品,或者说大顺运过来利率不足的商品,比如铁棒、玻璃、烟草、蜜糖、铁钉等等,自有西、法、瑞、俄,以及北美十三州提供。
而大顺则补足这些产业的短板,比如廉价棉布、高端奢侈品茶丝瓷等等。
故而,大顺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战略,在北美和加勒比,相当的成功。
北美的酿酒商,不会因为这蜜糖是法国产的,就爱国热情迸发,宁可用贵一倍的祖国糖,也绝不用便宜一半的法国糖——因为法国要保护本国的葡萄酒和谷物酒产业,所以法国不准酿造甘蔗酒,而海上最出名的朗姆酒,就是广义的甘蔗酒。就像是广义的德国酒,在19世纪多半指的是土豆烧,这和德国的容克贵族农奴制绑定。
北美的普通消费者,也不会因为这些茶叶是直接运来的,没经过伦敦茶叶交易所加了一倍的关税,就弃而不用,宁可喝高价茶也不喝低价茶——如果大家都有这样的纯粹的精神力量,那倒也不必搞用军舰和大炮等物质基础搭建的航海条例了。
终究,世界是物质的,不是靠念经就能解释、并且指导世界运行的。
因为念经不灵,所以北美十三州才会去喝走私茶。如果念经灵的话,大家应该宁可喝两倍高价的……呃,其实还是中国茶,只不过在伦敦茶叶交易所转了一圈的“英国”茶。
所以只从贸易的角度,实际上,这一次是英国……准确的说,是英格兰加半个苏格兰,再加上个现在的平均生产力水平和大顺四川省(如果加上川南井盐区显然不如)差不多的普鲁士,对抗剩余的整个欧洲和印度、东亚。
英国此时真正能够“独一无二”的东西,除了圣公会牧师之外,其实啥也没有。
欧洲大陆缺乏的东西、或者说没有竞争力的东西,大顺这边都能补上。
应该说,大顺和欧洲之间的贸易品,或者说科技树,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是互补的。
因为始皇帝后后续汉朝的缘故,大顺继承了一个统一的全国市场——虽然其内部存在诸多的钞关,但相对于此时的欧洲而言,是统一的——故而大顺的纺织业、轻工业、日用品等产业,依托于这个形式统一和货币统一的国内大市场,相当的发达。
而欧洲则因为分裂、战争等,从17世纪开始,其金属加工、火药化学、力学等和战争相关的技术,超越了东亚。但其日用品,轻工业等,和东亚,甚至南亚还有很大的差距。
这个差距,很著名的“提花机”和“珍妮机”并未抹平,一直到骡机和拿破仑时代的改良提花机才算抹平。
在19世纪之前,欧洲和东亚的区别,更类似于“重工业和军事工业发达的欧洲”,与“轻工业和日用品工业发达的东亚”。
大顺抄欧洲,抄起来很容易,尤其是此时也没有领先多少或者有极高技术壁垒的金属加工、军火工业,尤其是大顺这边有个懂这些基础学科的“先知”。
反过来,欧洲抄大顺,真的就挺难抄的。这个难点,倒是不在技术层面上,因为大顺抄欧洲的也是在抄技术层面。真正的难点,在于,大顺那碾压的人力、穷困而贫瘠的银铜贵金属缺乏、以及因为土地等生产资料不足而劳动力过剩导致的生产力停滞。
就好比……法国在北美的移民,为啥不够多?因为法国太他妈的富庶了,要是法国的农民混到去河里捡船上扔下的动物死尸吃的地步,保准这百年间北美殖民地的法国人翻几番。这是念再多的经也无法改变的物质现实——富兰克林这个时代就在感慨德国人太多,要污染北美的血统了,难道此时乱七八糟、加军营国家的德国竟比此时的法国更进步、开明,所以德国的“乡巴佬”才会多到让富兰克林警惕北美换种?
故而,大顺这边抄欧洲,真的很容易;而欧洲抄大顺,就真的很难。
正如老马讲的那个澳洲故事,把英国的技术复刻到澳洲,很容易;但把英国的物质基础、社会环境、人均资源、土地情况复刻到澳洲,很难。所以,那个在澳洲试图开纺织厂的人,很快破产,因为大家都跑路去当垦耕农民去了,而在英国本土的话,往哪跑、去哪当农民、去哪垦耕?
一样的。
欧洲的技术,在大顺开始交流后,可以很快的复刻到大顺;但大顺的人口、人均耕地、私有制土地制度、季风气候、白银缺乏、距离此时的世界印钞厂南美最远的物质基础,却不可能复刻到欧洲。
故而,在这场封锁、围堵、走私、替换的战略中。
货物,实际上只有两种。
一种,是大顺的。
另一种,是大顺这边可以生产,但是加上运费、耗损等,低于大顺的平均投资回报率的商品,比如玻璃蔗糖生铁棒,靠欧洲其余国家生产。
这里可以将休谟的“广袤的大洋保护了欧洲工商业不被中国冲垮”的思路,延伸一下,即可清晰地了解什么叫“大顺可以生产,但是是加上运费、耗损等,低于大顺的平均投资回报率的商品”。
比如经典货物。
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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