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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后吧,事后移民、屯田、戍边、实边啥的,迁徙人口,大家不肯迁徙,又得骂一顿。
但是,换刘玉说的这种模式,那就大为不同。
资产阶级美滋滋地得到了土地、得到了原始积累、以后还会返还“本金和利息”,完后还能通过剥夺那些农业雇工的剩余价值获取利润。
小农这,又觉得不伤自己、不曾征饷、家里过不下去又可以去那边打工种豆子,说不定还能得块农场周围的份地。
而劳动力,本身又不缺:地主兼并、放贷、或者破产导致自己失地,“自愿且主动”地爬上开往松花江的四等车厢,去给人种豆子,那至少不是统治者征三饷导致的。
而且若是李欗办的,那资产阶级不得给李欗立牌位啊?
所以说,事,都是一个事。
修路。
地,最终发展下去,只要不出现革命,那肯定也是一样的结局:最终兼并。
但是,过程就完全不同。
前者全是骂名。
后者则至少还有资产阶级给烧高香、立长生牌、认为这是个可以依靠的资产阶级的“好皇帝”。亦即老马说的,走到最扭曲的程度,唯有皇帝才能维护资本主义、唯有小偷才能保护私有财产、唯有道德低下者才能当教皇的版本。
所以,这就是刘玉说李欗还是没有把未来放在工商业上的真正意思:你需要,换一个阶级来当你野心的助力了,要用工商业时代的情况来思考问题了,要知道拉资产阶级了。
打着小农的皇帝的拿三,背后真正的依仗是金融家、资产阶级,最终干成的事也是工业的高速发展。
李欗也是一样。
戴眼罩可以。戴上毡帽也行。
但不要真把自己当李自成,因为你当不成,你得心里有数,你就是个时代大潮下的野心家,而不是要救万民于水火、解天下之倒悬的英豪。
所以要戴着眼罩,去拉拢松苏的金融家、大资产阶级、以及拉拢那些心里实际上觉得自己应该是人上人的实学派“过剩”的识字人口。
因为,这些人怕的,是真李自成、张献忠。
而且如今还又多出来了实学激进派和儒家复古派的一个融合怪。
你戴上眼罩,别人就戴不成,这样才能让他们得到安全感、能缓和矛盾、能压住场面、能防止出现真的李自成张献忠。
简单来说,你可以搞强制赎买,你去祸祸地主。这样,新兴的资产阶级暂时就安全了。底层想要东西,如果不从地主那给,那么底层就会从地主和资产阶级这里拿,到时候哪分得清是地主还是资产阶级?不若主动祸祸地主,反正华北地区的地主势力不强,而且先发地区内新兴阶级的力量已经很强了,足以压得住。
给小农以小惠,缓和矛盾。
给资产阶级以大利,使之认定你才是“私有制的救世主”。
既是野心要当天子,万民之恩人、庶民之父,那么就得知道你得从哪个阶级身上拿点什么,才能给另一个阶级。从先发地区的地主身上拿,给小农,这是最安全的、也是风险最小的。
当然,对外扩张、边疆战争、殖民掠夺这一步,刘玉已经帮你走完了。而这一步,又没有搞成法革之后动员全法兰西的程度。
老马说:【拿破仑借助于他用刺刀开辟的新市场,借助于对大陆的掠夺,连本带利一并偿还……】
拿破仑和法革时代,那几乎是法兰西的总动员了,所以连本带利偿还的对象,是整个法兰西的人群,尤其是大量的农民。
而大顺用刺刀开辟的新市场、对海外的掠夺、殖民占地等等,并没有、也不可能动员整个大顺三亿人的力量。
当然,征税是全国都征的,造的船里,肯定有陕西甘肃等地交的税,但好处可以忽视,也不给他们。而西北边疆的戍边、稳定等,才是下南洋、打一战的基础,但也可以忽略他们。
故而,这里利益,你可以直接给一部分人即可。
也即是说。
在原有的范围内,尤其是先发地区、亦或者说就是山东、京畿。你要当天子,就得从一个阶级身上拿点什么给另一个阶级。这里,最好是选割地主的肉,给小农,获取支持和稳定,同时让资产阶级看到你有稳定局面的能力。
在非原有的范围内,亦即三十年前非大顺的统治核心区外,如松辽以北、南洋、扶桑等地,刘玉已经用刺刀开辟了新市场、开启了掠夺,那么这些好处不需要割内部的肉。你直接给资产阶级、给军功新贵、给从龙之臣、给那些依旧还是读书人人上人心态的实学派自嘲为不是读书人的读书人,就不必、至少不必明面上,割一个阶级的肉给他们。
这便是刘玉说的,不怕大顺折腾,就怕大顺不折腾。
但要折腾,那就不要无意义地折腾。
反正折腾的目的是早死早托生。那折腾到临死之前,多留点遗产是好的。
刘玉也不是把宝全压在李欗身上,只是说事已至此,新兴阶层早晚要琢磨事、总会找个代理人。折腾的方向有很多,但要是往这个方向折腾,那最好是找个会折腾、能折腾明白的人。
万一这个方向折腾失败了,自然会有别的方向的折腾。或者说,这个阶级的折腾失败了,自会有另一个阶级的人站出来寻路,新兴阶级是“双生子”,可不是说只有资产阶级。
这才是刘玉提醒李欗“工商”二字的真意。
过去的那一套,过时啦。
你得换个新思路、在新的时代浪潮中踏潮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传统靖难清君侧玄武门?
这次要带上新阶级玩了,不能老一套不动,只是燕王府的人代替了南京城的人,但交租子的人还是那些个,只是换个人交而已啦。
只不过,此时李欗既不可能说自己到底有没有野心,而且这玩意儿,得等机会。提前谋划有用,但不能机会不到就上,在大顺搞这些事有、且只有一次机会。不可能在酒馆或者军营里扇动兵变,结果就去蹲两年监狱就给放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大顺不是这样的,这个倒也不必提醒,李欗比刘玉更清楚。
但虽然如此,待刘玉把工业债券和农业土地绑定的思路一说,李欗心里也就回过味来了。
再联想一下刘玉之前的诸多政策,李欗之前有些看不太透彻的地方,隐隐竟有一些醍醐灌顶的感觉。
“欗闻公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果真如此,当真一箭双凋。资本不肯修路,却必垦买地,那何不修路绑定买地?”
“松辽分水岭以北,皆大平原,适合种豆,土地肥沃。算起来,不下二三百万顷。若取其中五分之一为诱饵,这修路之资,唾手可得。”
随后,李欗恍然道:“如今再想,这不就是国公的对日贸易垄断权,绑定军事义务的手段吗?”
“只是彼时直接以日本金银为饵,垄断权为信,绑定他们操练水手、造大船、养实习军官。”
“此时是朝廷既有信誉,可如扶桑金矿事,先画饼,而后兑现。这铁路债券优先买地,不就是当初国公对日贸易垄断绑定海军义务的换个模样?”
刘玉笑道:“岳爷爷昔日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兵法如此,这些事亦如此。”
“古人之言,殿下还是要善取其义、而舍其形。”
“譬若昔日,桓公欲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夫事,问管子为此有道乎?”
“管子对曰:粟重而万物轻,粟轻而万物重,两者不衡立。故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夫之事,则请重粟之价金三百。若是则田野大辟,而农夫劝其事矣。再以令与大夫城藏,使卿、诸侯藏千钟,令大夫藏五百钟,列大夫藏百钟,富商蓄贾藏五十钟,内可以为国委,外可以益农夫之事……”
“其中道理,便是生产、流通、消费三个环节。”
“想要促进生产,那就想办法提升生产的价格,使得有利可图。而如何提升生产的价格,这又要想办法增加消费。”
“彼时制度,自与此时不同。于是管子谏齐桓,命大夫等官员收藏粮食,做储备之用。调动粮价提升,促进农业生产。”
“其实殿下不也已得其中之味了吗?”
“想着要摧毁印度的制糖业、传授日本水稻施豆肥法、以及苏鲁转型扩大对日出口换日本稻米的思路,本质上不也是扩大黄豆的消费市场吗?”
“古时的办法,自不可刻舟求剑拿来便用。因为此时并无大夫、卿、诸侯,他们也不再是最大的消费者。但思路还是一致的。”
“这土地问题也是一样。”
“想要资本乐于投资土地,除了售卖土地之外,更要给他们一个盈利的机会。否则,若不盈利,他们也不肯买,更别提还要加上诸多义务。到头来,只怕他们多半选择将土地分成小块,转卖小农。”
“所以,殿下不妨想想,对日贸易,朝廷对商贾授予垄断权,又给他们强加了海军义务。前提是什么?”
李欗略略思考,点头道:“前提是, 之前跑日本已经很赚钱了。所以赚钱在前,然后朝廷保证垄断权、他们才会乐于接受海军义务。”
刘玉又笑道:“所以,修路在土地;土地在豆价;豆价在殿下说的三个方向。先创市场,而后豆价升、之后修路至松辽以北才会踊跃。”
“若如治黄河,先废漕;废漕运,先要伐倭、下南洋;下南洋,先要平西北。”
“是以,事不可急,亦不可缓。需得心中明白,至少有个大致的计划,而不是想当然地便去做,把前面的事做完、做好。后面的事,方可水到渠成。”
“你若有本事效管子,朝廷直接收豆提价,自是简单。可若是朝廷都有这本事收豆提价,那还愁什么修路没钱呢?是以,这事不简单。”
“殿下既有三策而昂豆价、扩大市场。那么,不妨……写书明论,使天下知。这事,便明着来,也无妨。印度日本,皆不能反抗,便知道也无用。”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一四九章 有格调的小圈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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