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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贡派当然希望是前者,但谁能想得到,到现在楚魏还在僵持。
若是齐国自己的兵到了,那怎么跟楚国解释?
祁王不由开口道:“秦相,不如跟楚国商量一下,楚齐两国军队汇聚之后,就直接进攻魏国,他们平添二十万大军的助力,定能连战连捷!”
秦晖反问道:“我们齐国的军队能打仗?”
众人:“……”
齐国的军队能打仗?
别开玩笑了,十几年没上过战场了,就算岳鹏程有宗师实力也不行啊!
祁王有些急了:“可若三座战略重城拱手相让,万一楚国对我们齐国起了歹心该当如何?”
“起歹心?”
秦晖微微一笑:“楚国那些官吏忙着内斗,底下的商人过得一个比一个惨,举国税收都未必有我们纳的贡多。王爷,你觉得他们想要一个稳定的财源,还是替我们操心赚钱,还不一定比之前赚得多?”
祁王咬了咬牙:“可终究是我们齐国的要害之地……”
秦晖笑道:“交给楚国,必定能让魏国时时自危,我们国库就能进一步节省军费开支,能更进一步赚钱,何乐而不为?”
祁王有些被说动了。
他想当皇帝,就忍不住想要站到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什么时候见了楚国皇帝,总会想挺直腰板和他说话。
但仔细想想,齐国皇帝终究只是财阀的门面。
带着大家一起赚钱就行,要那么多尊严干什么?
而且,楚国没必要攻下齐国。
一是攻齐,必将受到魏国反噬。
二是,没有人比齐人更懂赚钱。
不攻齐,反而能让他们赚得更多更轻松。
他张了张嘴:“所以秦相,我们当如何?”
秦晖笑了笑:“算好时间!岳鹏程需要准备钱粮,等出征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想要赶到北疆还需要五天的时间。山海岭那边离得更远,时间还要更长。
等他们还剩一天路程,就让楚国那边杀一个入城采购的楚兵,嫁祸到岳鹏程头上,然后直接把城让出去。岳鹏程若想攻城就让他们攻,反正也攻不下,等耗得差不多了,沈家也差不多该扯了!”
“如此甚好!”
众人皆是点头。
等罪名坐实,岳鹏程无功而返,主战派就可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秦晖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诸位,请!”
“秦相!请!”
众人齐齐举杯。
……
两日后。
相府。
凉王兴冲冲地找上了门:“秦相,秦相!岳鹏程出征了……嗯?皇兄也在啊?”
看到祁王,凉王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等主战派没了,也差不多该决定谁是新皇帝了。
秦家一门三宰相,家底更是无比雄厚,在齐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秦相,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从头到尾,秦晖都是毫无争议的纳贡派,只不过一直在两个王爷之间保持中立。
今天他见到祁王,而且还是和秦晖抵膝下棋,心里自然不舒服。
秦晖笑道:“殿下请坐,不知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凉王赶紧说道:“岳鹏程出征了,带兵十二万!”
秦晖微微皱起眉头:“没有等抗夷大军?”
凉王摇头:“没有!”
“他为什么这么急?”
秦晖神色有些凝重,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刚与异族交战过的抗夷军战力最强,但岳鹏程却连等他们的时间都没有。
一前一后。
行程恐怕要差两天。
一旁的祁王提醒道:“秦相,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什么了?”
秦晖沉思良久,感觉自己与楚国的安排已经被岳鹏程洞察。
他……知道楚军要入城,所以才急于出发,想要救城?
好像只有这种解释了。
可惜,没用!
纳贡派的探子时时盯着,不管他速度有多快,北疆三城也会提前一天打开城门。
还是会有一个“无辜的楚兵”死于岳鹏程之手。
到时,岳鹏程就还是破坏齐楚联盟的罪魁祸首。
秦晖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软椅:“王爷勿慌,坐下下棋便是,过完这个年,两位就有的忙了!”
有的忙?
是拉后台争皇位么?
“嗯!”
凉王与祁王对视了一眼,还是言笑晏晏地坐了下来。
这一待,就是一天!
太阳西垂。
相府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相爷!相爷!不好了!”
秦晖微微皱眉:“何事这么慌慌张张?”
两个王爷也看向管家。
管家神色难看:“回禀相爷,方才有人去清越班听曲儿,说《岳飞传》的后半场出来了!”
“哦?什么内容?”
秦晖微微抬眉。
这个《岳飞传》他是听过的,讲的不过是岳飞精忠报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之事。
无非就是鼓吹岳飞有多么勇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秦晖对这出戏颇为不屑一顾,感觉还不如《女驸马》和《西厢记》构思来得巧妙。
无非靠着满足百姓的英雄梦赚钱,顺便神化一下岳鹏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但实际上呢?
岳鹏程年轻时的确打过几场胜仗,但跟《岳飞传》里的岳飞实在差远了,谁都知道这是硬吹。
恰烂钱而已。
管家支支吾吾好久,才说道:“说是岳飞征战在外,军粮军饷跟不上,向朝廷申请粮款,却被朝中人百般为难,只能在前线与敌人拼命厮杀,以战养战!”
“什么?”
秦晖眉头紧锁,这影射已经十分明显了。
就在前两天,岳鹰就因为军饷军粮的事情,找上了之前那几家反复讨要。
言语激烈,甚至还上手打人,最后被衙门抓了起来,由岳鹏程亲自上门,以“为国杀敌”为由,才勉强要了出来。
这些事,闹得怀京人尽皆知。
结果,转头《岳飞传》就来了一个这?
秦晖脸色阴沉:“还有呢?”
管家无奈道:“没有了,今天的已经唱完了,下一段得等到明天!”
秦晖沉声道:“反响如何?”
管家张了张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已经有人在骂了!”
“岂有此理!”
饶是秦晖定力再好,也忍不住捏碎了一颗棋子。
纵然纳贡派都知道,北上伐魏这场戏唱不下去,但并不妨碍老百姓激动啊!
多年的纳贡,任谁都知道大笔大笔的钱流向楚国,但齐国权贵的生活却一点都没有变差,所以流出去的是谁的钱?
畏畏缩缩过了这么多年,谁都希望齐国的军队,真如同岳飞手下的岳家军一样,纵使国家势弱,也要拼死捍卫疆土。
如今,出了一个“真岳飞”,谁能不激动?
前些天,岳鹰被关的时候,百姓的怒意就已经引而不发。
现在,戏都唱到脸上了,又焉能不骂?
管家赶紧解释道:“不过他们骂的都是戏中的人物。”
秦晖问道:“戏中的哪个人物?”
管家沉默了一会儿:“丞相庆桧……”
秦晖:“???”
这下凉王忍不住了:“秦相,这破戏班子,是想打您的脸啊!如此已经属于毁谤朝廷大元,我这就通知衙门把他们抓起来!”
管家赶紧说道:“凉王稍安勿躁,衙门的人已经去了,只是宁婉梨也在听戏,她还带了一队亲卫,说这戏本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如果有人敢上纲上线,那就是跟她过不去!”
凉王噎了一下:“这小丫头片子强词夺理,秦相!我们可不能姑息啊!”
秦晖沉思良久,最终摇头笑道:“今日大可不必,若仅仅是重名,我们就把他们抓了,反倒显得我们心虚。何况,前些天军饷军粮之事还没过去,我们这么过去容易落人口实。
何况楚国是我们的盟国,又不是敌对国,如果宁婉梨只是这样,不过是给百姓一个宣泄不满的口子罢了。她必定还有下一步,等明天,若这戏班子有编造毁谤的戏,那就把她们统统抓起来。不过宁婉梨可能需要两位王爷出手,提前联系宗人府了!”
凉王当即点头:“秦相放心!”
祁王也是皱眉说道:“宁婉梨嚣张跋扈,之前还能靠一首七步诗侥幸逃脱,今日她是祸乱朝政,我们定饶不了她!”
……
翌日傍晚。
管家脸上惊慌之色更甚:“相爷!相爷!”
秦晖已经等候多时,连忙站起身来:“快说!”
管家上气不接下气:“清越班果然朝下面唱了,戏中的金国暗中联系上了宋国丞相,许以盟友之名,让岳家军即刻班师回朝!宋国丞相同意,当即胁迫皇帝,给远在战场连战连捷的岳飞,发了十二道金牌令箭!”
“胡说八道!”
秦晖怒不可遏,许以盟友之名,这不就是暗指齐楚的盟约?
还胁迫皇帝,发十二道金牌令箭,给连战连捷的岳飞?
不过狂怒之后,就是狂喜。
宁婉梨!
你太急了!
要知道,楚国不是金国,齐楚盟约已经持续很久了,远不是金国那种临时“许以盟友之名”能够污蔑的。
即便马上要让城,那也是以后要发生的事情,而且是岳鹏程杀害无辜楚兵所引起的。
而且,岳鹏程也不是岳飞,哪来的连战连捷?
你这样的,怎么让百姓共情?
秦晖大喜:“抓起来了么?”
管家点头:“衙门出动,凡是在清越茶楼的,都抓起来了!”
秦晖喜道:“宁婉梨呢?送到宗人府了么?”
管家脸色有些不自然:“宁婉梨……今天不在,凉王和祁王的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秦晖眉头一皱,感觉稍微有些不妙。
管家继续说道:“就连清越班的人,也只有台上唱戏的那一批在清越茶楼,剩下的人不知所踪。不过相爷放心,清越班的班主许灵韵已经被抓了,剩余的那些不成气候!”
秦晖这才松了一口气。
许灵韵抓住就行了!
谁都知道,许灵韵才是这清越班的灵魂人物。
《岳飞传》从开唱到现在,几乎每一场她都需要盯着,毕竟处于摸索阶段,清越班来的新人又有些多,没有她盯着,很容易垮。
只是这宁婉梨倒也狡猾,知道今天的戏出格,干脆就直接不出现。
不过……
你这出戏已经砸了!
大后天岳鹏程大军赶到北疆,后天北疆三城就破,明天岳鹏程残害无辜楚兵的消息就会传过来。
你编造了那么久的岳飞形象,马上就要塌了!
秦晖此刻杀心满满。
纵然他知道主战派一定会无疾而终,但他们这一连串的操作,还是让他恼火不已。
就像是大街上晃悠的疯子。
但凡你手里有一把刀,他就不可能打得过你。
可这疯子临死前不要命的王八拳打过来,还是会让你乱了分寸。
秦晖又烦躁,又兴奋,等着明天的到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主战派全线崩盘的那一天了。
到时,除非岳鹏程能够把三城从楚国那边夺回来,然后再守楚魏一年的时间,不然名声必然已经臭了。
那些百姓贪生怕死的很!
齐魏本就交恶,你岳鹏程又得罪了楚国,还给不给百姓活路?
你宁婉梨有戏班子,我们就没有?
到时候,就把你神化岳鹏程的丑事,全都让百姓看到。
百姓不傻!
尤其是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更不傻!
神,都是虚假的!
他们都能看得懂。
夜深了。
秦晖躺在床榻上,半睡半醒度过了一晚,直到清晨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约莫中午,他听到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相爷!不好了!”
秦晖连忙从床上坐起身,连外衣都来不及脱,就趿拉着鞋匆忙打开了门:“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管家脸色难看:“城外来了一批北疆三城逃出来的难民!”
“难民?”
秦晖心头一咯噔,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在他胸腔蔓延。
北疆三城?
难民?
哪来的难民?
北疆三城物价飞涨这件事情他知道,但北疆三城离京都这么远,就算每家一匹快马都赶不到怀京,难民是怎么过来的?
若你们买得起马,还叫难民?
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管家声音颤抖:“宁婉梨已经命人将难民接到了城里,还给他们在京都各个地方客栈,食宿花费全都由她提供!现在整个怀京都知道了,北疆三城的权贵为了给楚军提供物资,将城内的钱粮都搜刮了一通,导致城内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所以才产生了一波又一波难民潮。
而且他们说逃荒之前,有人去城外大骂楚军吸老百姓的血,结果被楚军格杀当场,还有楚国将军强抢民女与他做露水夫妻!他们逃来的时候遇到了岳鹏程,岳鹏程还向他们发誓,一定要向楚军讨一个说法!”
秦晖:“……”
完了!
完了!
全被预判了!
管家咽了口水:“相爷,还有一件事。”
秦晖都要气死了:“快说!”
管家脸色苍白:“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岳鹏程忽然带了一千轻骑,脱离大部队飞快朝北疆三城赶去……”
秦晖心头一揪,他给北疆的信息就是,在岳鹏程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放楚军进城。
这……
我们这边,栽赃的手段刚被预判,你们那边就要破城了?
现在再派人拦截消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齐国的确有比穿云枭速度还要快的联系工具,只不过这玩意儿在宁无垢那边,这是齐国皇权的象征,任何世家都不允许染指。
事实上,也没有世家想着染指。
毕竟这东西,好像只有在打仗的时候能用。
这,这……
秦晖脸色愈发狰狞。
若宁婉梨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他可要下狠手了!
毕竟这群难民蹊跷得很,只要好好查证,不难查到其中真象。
污蔑一个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傍晚。
管家赶了过来,身体抖若筛糠:“相爷,皇上放皇榜,北疆三城……丢了!”
秦晖面色大变:“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下午的时候自己刚刚把岳鹏程杀楚兵的事情给拦截下来,晚上北疆三城就丢了。
就算岳鹏程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唯一的一个解释就是……北疆三城那边,有人散播假消息,而且是听起来特别真的假消息,导致纳贡派直接给楚军开门了。
北疆三城到京都,即便穿云枭也有十个时辰的路程。
可就这十个时辰的时间差,要老命了!
管家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清越班的残党又冒出来了!”
秦晖怒不可遏:“把她们抓起来了没有?”
管家脸色灰败:“不用抓,他们直接在菜市口唱戏了!”
“菜市口?”
秦晖眉头一拧,菜市口可是杀头的地方,他们在菜市口唱戏何意?
他咬牙问道:“今天唱的是什么?”
“一首曲子!”
“什么曲子?”
“小的只记得词……”
“念来听听!”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染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下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秦晖面色苍白。
台上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这些人是已经打算赴死了?
如此一来,若当众杀他们,佞臣的名头就肯定要背上了!
可如果不杀……
他咬了咬牙,目光狠厉道:“让衙门把他们都抓起来,晚上在监牢里面杀了!”
“恐怕不行!”
管家后退一步:“相爷!原本抗夷八万大军,临时调转方向,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怀京!”
秦晖:“!!!”
管家拔出剑,架到了秦晖脖子上:“相爷!对不住,我是卧底!”
秦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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